那天两人荒唐了一番后,江戍竟光明正大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在学生们惊愕的神色里自如打开了房门,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堆外卖。
江戍见所有人都望着他,泰然自若问:“糖水,吃吗?”
学生们收买起来容易,当下就起哄着认下了这个被老师金屋藏娇的男朋友。
孟老师却不大好对付。
江戍抬眼看了正在做瑜伽的某人一眼,解着袖扣站起身,意有所指道:“我妈生我爸气的时候,也不给他做饭。”
孟槐烟任他自说自话,并不搭理,却借着瑜伽动作撇过头,很是用力才忍住了笑。
江戍这样,真是幼稚得要命。
他大约翻遍了冰箱也没翻着什么合适的食材,厨房是开放式的,什么动静都清楚传到了孟槐烟这儿来。她悄悄看过去一眼,被逮了个正着,佯装镇定收回视线,而后听到他的脚步声离自己愈来愈近,在面前停下。
孟槐烟坐在瑜伽垫上,并不抬头看他,江戍便蹲下来凑到她眼前,裸着半截小臂的手撑在她身侧,低声问:“想吃什么?”
孟槐烟瞥他一眼,眼神又看别的地方去,淡淡道:“随便。”
“这样啊,”江戍若有所思,忽然在她唇上偷了个香,见人睁大了眼瞪他,接着道,“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
孟槐烟顾不上别的,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啊好啊!”
人还是那个人,有些地方总不会变,江戍哄惯了她,这招百试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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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门口永远有排不完的队,供等待的客人坐的椅子也似乎永远都不够坐。
孟槐烟本想排了号就找个角落等着,却被江戍牵着径直找了服务员。两人很快被领进门,她这时才察觉到,原来某人看似临时起意,其实早便排了号只等自己点头。
要说生气,其实也就是那么一瞬的事,相比之下更多的是羞耻。他荒唐,自己何尝不是呢,揭不开面儿,又怕他笑她,更怕江戍得寸进尺再做点什么,只好晾他两天,也让自己缓缓。
气早散了,至少坐下来看着热腾腾的火锅和满桌爱吃的食材时,孟槐烟是半点也没想起来自己还在跟江戍假意闹脾气的。
有江戍在身边包揽了下菜夹菜倒饮料的活儿,服务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索性去服务别桌了。
被人伺候着吃的感觉还不错,孟槐烟大快朵颐之余没忘了夹点东西给对面的人吃。
土豆煮了很久,已经有些软糯,几乎一戳就散,孟槐烟将筷子上的一小块递到江戍嘴边,再想抽出来却动弹不得。
隔壁桌有几个女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望着他们笑,孟槐烟顿时红了脸,小声斥道:“松开呀!”
江戍就那样咬着筷子,忽而唇角微弯,继续逗弄她,等她越发面红耳赤了才轻轻松了牙关。
江戍不大能吃辣,蘸酱也多以麻酱为主,孟槐烟的碟子里却是红彤彤的一片。要了辣锅还不够,非要吃得不停往肚里灌饮料才高兴。
光顾着吃头发也忘了扎起来,江戍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要了块热毛巾擦了手,又拿干纸巾把手上的一点水汽擦干了,才起身到她身旁去,说:“脑袋转过去。”
“怎么了?”孟槐烟含糊不清问,却还是老老实实按江戍说的做了,留了后脑勺给他。
江戍垂眸,将她的长发拢在手心,发质细软,摸起来很是舒服,他用手指梳理几下,再从藏在衬衫袖子里的手腕上褪下个发圈,给她在头顶扎了个马尾,才又坐回到位子上去。
孟槐烟晃两下脑袋,头发没散,再拿手机一看,扎得竟还不错,奇道:“你哪来的头绳?”
“你的,”江戍夹了片菜叶放在她盘子里,“梳妆台上那么多,就顺手拿了个在手上。”
孟槐烟还开着相机在照,越看越觉得满意,打趣道:“你拿这个干嘛,随时准备给我扎头发吗?”
对面没声了,她转头看过去,江戍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沉吟片刻道:“他们说,手上戴着这个,就表示有女朋友了。”
孟槐烟愣住,看到他神色如常地吃菜,耳尖上却染上点薄红,顿时趴在手臂上笑得乐不可支。
*
月至中天,街道上却还热闹得如同白昼,直到车行进了小区与外头的热闹划开界限,方觉已是入夜。孟槐烟等江戍停好车才一起往回走,路上安安静静,偶有几声虫鸣。
火锅的余热很快彻底被蒸腾的暑气覆盖,孟槐烟早被捋顺了毛,拉起江戍的手加快步伐。
前头有辆车开过来,前照灯亮得晃人眼,江戍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孟槐烟没设防,怔愣在他的臂膀里,眼睛动作迟缓地眨了眨,睫毛就从江戍的手心刮过,搔出一片细密的痒。
那车没从他们身旁过去,就在面前停下,紧接着两声响动,有人开了车门出来。
孟槐烟拉下江戍的手掌才见迎面来的人是谁,当即挣脱开跑了过去。臂弯变得空落,那个本该待在这里的人正欢快地跑向别人,江戍抿了抿唇,抬步跟了上去。
路灯昏暗,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依稀可辨的是身量很高。
程观见着来人,神情柔和下来,微微张开双臂,孟槐烟便一下扑进他怀里,他摸摸她的脑袋,却见跟在她后头的男人面色一冷,心下了然。
孟槐烟久未跟他碰面,一时又开始撒娇:“你怎么来啦!”
“你妈妈让我给你带些东西。”
“是什么啊?”孟槐烟好奇道。
没等程观回答,她忽而想起来身后还有个人,于是转过身把江戍拉到身侧来。
才被想起来,江戍神色不虞,任她拉着,眼神却看向另一边。
孟槐烟像是没发觉什么,仍是高兴着:“你们应该没见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舅舅。”
舅舅?
江戍微讶,转脸对上那人略带戏谑的表情,又听得她继续介绍:“这是江戍,我的,嗯,男朋友。”
江戍还没怎么从突然见长辈的事里反应过来,面前就伸过来一只手,只见被称作舅舅的那人笑着说:“初次见面,你好。”
“您好。”江戍回握,点头致意。
如果是舅舅辈,那他看上去着实年轻了些,否则江戍也不至于悄悄呷了好些醋。大热的天依旧身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周身的气度,大约是什么大人物。江戍开始从脑海里挖掘槐烟曾同他提过的零星关于舅舅的事,隐约想起他是在经营一家娱乐公司。
程观却看起来对外甥女的男朋友没多大兴趣,也没多问怎么这么晚了他们还在一块儿,只是回头从车里拿出个袋子递过来,接上孟槐烟先前的问话:“你妈妈最近又开始研究烘焙,好不容易成功了一回,叫我顺路把这些小蛋糕给你捎过来。”
孟槐烟接过,低头看看袋子里拿盒子包装完好的吃食,惊叹出声:“还包装了?跟买的一样。”
“嗯,”程观想起什么,柔声道:“她想送人,就多买了点盒子回来随她折腾。”
孟槐烟认真比了个大拇指:“还是程总会宠人。”
程观被她逗笑,伸手薅了薅她的头发:“你呀。”
“对了,多回来看看她,天天念叨你。”
“知道啦!”
程观又看了看江戍,笑意微敛:“好好照顾她。”
江戍点头:“我该做的。”
等人离开了,他们才接着往家里走。
江戍拿过她手里的袋子,另一手牵起她,看她心情颇好地走两步跳一步,手上握紧些,蹙眉道:“好好走路。”
孟槐烟听话不跳了,却突然一个转身凑到他面前来,笑意盈盈道:“江戍,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
她笑得狡黠,捕捉到了江戍的这点情绪像是偷偷舔到了一口蜜。可自己对她的在意又算是什么秘密呢,顶多是醋错到了长辈头上闹了笑话,江戍半点不见心虚地“嗯”了声。
听到肯定的回答,孟槐烟露出得逞的笑,而后继续牵着江戍走。
电梯门缓缓合上,小小的空间里氤氲着湿热的静默气息。
江戍手心里握着的指尖微动,望过去正对上小姑娘的视线。
她的眼睛湿湿亮亮的,有光一样,她说:“你不用吃醋,反正,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