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日子等风头过了,水清浅才从钟府出来。没走几步就被不知道哪里埋伏的俩金吾卫蹦出来直接架住,挟持到不远一处外表普普通通的蓝毡呢车驾上,请进去,里面竟然是姬昭,堂堂的监国太子。
心跳偷停了一拍,水清浅飞快低头掩饰了一下,控制住表情,抬脸就摆出一副嫌弃样儿,“你怎么弄这么一辆车?”
姬昭把手上的公文放在一边,慢条斯理的抬头,盯人,“终于舍得从钟先生那儿出来了?”
水清浅小眼神闪了下,龇牙一笑,“嗯?你在说神马?”
姬昭挑挑眉,“好吧,就当我多心,我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那一瞬间,水清浅脑子里滚出无数种反应,嘲笑,搪塞,卖萌,耍赖……但最后,他只是低下头,沉默了。他确实是一杯倒的酒量,但也不至于忘记自己酒后都干过什么。酒后发疯或者一时冲动?他觉得都不是。可让他具体解释……可能,这个话题,最终会把他与昭哥的关系推到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尤其发生过谢铭的事之后,他就更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他错过了给山虎送行,甚至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见面,谢山虎几乎是他一辈子的好基友,好到穿一条裤子,好到战场上同生共死过,但这种失去的遗憾,如果跟‘失去’昭哥相比较,他甚至不想做那种假设。但那件事,就很有可能会造成他的‘失去’,他不敢赌,他怂了,一贯怼天怼地所向披靡的小飞天,居然就怂了!
水清浅这些天想过解决的方法,他什么招数都在脑子里演绎过了,但感情这种事,捉摸不定,全无章法。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会得到好结果,所以有老话讲‘人心难测’呵,放在感情上,竟然也是同样的道理。水清浅能想到的‘安全的’办法就是,能拖则拖,时间是永远的万能药。他要淡化那件事,这种掩耳盗铃的法子甚至真的让他感觉此事可以拖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然后,只等风过无痕,就当什么没发生……法子虽然俗,好用就行。
姬昭抬手顺着小鸟的呆毛,柔声问,“这么多天过去,你还没想好吗?”
“…………”
水清浅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不管过去多久,他恐怕都没法真的忘记当时的一时冲动,但他决不道歉。
“我想过,真的。”水清浅抬眼看着他,“可我没办法给你解释,我,我不能给你具体分析我那天的行为……”
“你不需要给我解释,从来都不用。”水清浅无措的样子,让姬昭真是又心疼又无奈,他挨坐过去,搂着清浅的肩,“我是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水清浅回避了对方的视线,低头嗤笑,“呵,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吖!”
姬昭,“没有,你就去抢。”
水清浅悚然转头,盯着姬昭。
姬昭,“抢不过,可以找我帮你抢。”
水清浅直勾勾的看着他:昭哥,你知不知道你在教唆什么。心里的怪兽一旦出来,我就再没能力把它关起来了。
“清浅,我们认识十年了。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那么深。”姬昭神态认真而凝重,“对喜欢的东西,你会追求,但也从不会刻意要据为己有,你的骄傲不允许;但如果是你所拥有的,你绝不会容旁人觊觎,霸道之处连天皇老子都不顾。所以我在想,如果你抢了,那我就永远不用担心你会中途后悔,退缩放弃,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是高山险阻,你也一定会和我并肩面对,积极应战。但如果你不去抢,不愿或者不屑,抢我……”姬昭顿住,握住水清浅的肩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只有收得很紧,才勉强掩盖他无法自控的颤抖的手指,姬昭目光灼灼看着他,几乎一字一顿,“那就换我来……”
“我这个人一贯任性!”水清浅突然打断他,以同样的目光犀利回应姬昭,“自幼,我的爹就没亏过我,他们的爱和无原则的保护让我自信又勇敢,我如此受长辈们的宠爱,大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开口就会得到最好的。除此之外,我还有无数的小手段小诡计可以帮自己达成心愿,我从来不曾真正大方,因为只要我想,我总会达到目的!可是昭哥,死物件和人是不一样的。”
“家长教会我尊重生命,先生教导我为人谦逊,我的朋友们以实际行动告诉我,什么是体谅和付出,在漫漫传承的孤寂里,我学会了自我控制和情绪管理,我不想让欲望超脱我的掌控,这些天,我紧张,逃避,患得患失……我在克制,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因为有欲望,所以真的迈出那一步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十年了,你是我的兄长,知己,你教导过我,读过我的日记,你最该知道我是什么脾气:抓住了,那便是我的!谁也不要妄想染指,神挡杀神!佛挡灭佛!”水清浅的最后两句话杀气腾腾,气势逼人——既是了断自己,也是逼迫姬昭——想想你未来的中宫皇后,想想你已经存在的大小姬妾,还有更多无名的后宫备选……招惹我的下场,就是你的整个皇宫会成为一个活死人墓,不会有嫡子接你的位置,也不会再有孩子降生,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