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东宫里安静的有些过分,暗卫在门外思索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子里。
谢承安倚在软榻上,书卷扔在了一旁,余光不时看向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何事?”
暗卫躬身道:“方才周陵已经在养心殿外自尽了,临死前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说了什么?”
谢承安一个眼风扫了过去。
暗卫的身子又往下躬了些,“回禀殿下,狗嘴里哪能吐出象牙来,左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谢承安勾着唇角,冷笑道:“你如今的差事当的愈发好了!”
暗卫吓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说殿下跟余公公早有苟且,骂殿下枉顾伦常,日日与太监同起同睡,过着如同夫妻一般的生活,简直就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暗卫一口气说完,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端贵妃素来行事狠厉毒辣,这一点谢承安心里清楚。他也知道事情一出,端贵妃肯定会马上跟周陵撇清关系,甚至会杀了周陵,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端贵妃会拿余丰宝和他的事来做文章。
皇家颜面?
他眼下是个庶人,皇家颜面跟他有何关系?
暗卫原以为谢承安会动大怒,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等了良久也未等来暴风雨,便悄悄的拿余光看了看,只见谢承安负手在屋子里踱步,面上倒未见有愠怒之色。
“殿下,您别生气。周陵那厮就是临死前想要攀咬您,殿下如今在冷宫待着,他也没旁的可以编排,索性就拿您和余公公说事。”
谢承安停下步子。
“继续盯着延禧宫和养心殿,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暗卫应了是,正要退出去。
谢承安瞧着外头已暗,余丰宝又一下午没见人,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余丰宝,现在何处?”
暗卫愣了一下。
“余公公一下午都躲在偏殿里,并未出宫门半步。”
暗卫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了,继续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又被叫住了。
“去给本宫拿五千两…还是拿一万两银票过来。”
暗卫应了是,又故意在门边等了片刻,见真的没其他事了,这才掀开帘子出去。
少倾,银票便送到了谢承安的手上。
他握着手里的银票,径直去了偏殿。
屋外一片漆黑,跟外头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顺着廊下一直走到偏殿的窗外便停下了步子。
寒风在他脚下打着旋儿,卷起了他单薄的衣衫。
透过窗户瞧了进去,就见余丰宝手里拿着剪刀,正专心致志的在剪纸,一旁的桌子上放了不少已经剪好的喜字,还有寒梅图等等。
他剪的仔细,修长的手指掐着彩纸的边,在昏黄的灯影下投下一道温柔的剪影。
谢承安这才想起,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夜了。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黯然,往年的除夕夜是何尝的热闹啊。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昏暗,照出了窗户上的暗影,余丰宝放下手中的银剪,揉了揉后脖子道:“好歹也是做过太子的人,竟也学得那些宵小一般躲在窗外听壁脚吗?”
余怒未消,一开口便是讽刺之言。
谢承安走了进来,将银票放在了桌上。
“这是本宫给你的,你想怎么花都行,不必替本宫省着。”
余丰宝只觉那银票刺眼的很,脸上就跟挨了一巴掌似的,有着火辣辣的疼。
他竟然以为他是贪财之人!
余丰宝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他气的浑身发抖,从银票里抽了一张一千两的,揣进了怀里。
“奴才命贱不值钱,跟殿下要的五百两,是买我今儿差点丢掉的命。现在我拿了你一千两,回头还你五百两。这事咱们就算两清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无瓜葛。等明儿我就去找元卿,让他想办法帮我要出去。”
说完就红着眼圈往外冲。
谢承安也不懂他在生哪门子气,他明明按照他的要求带了银票来了,而且还足足多了二十倍,可是余丰宝怎么却似乎更生气了呢?
一想到余丰宝又要去找那个贺元卿,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抓住了余丰宝的手腕,然后扣着他的腰,直接将人抗在了肩上。
“本宫不许你去找那个姓贺的,更不许你离开本宫。”
余丰宝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后便被谢承安扛在了肩上,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捶着谢承安的后背。
“谢承安,不带你这么羞辱人的。你不相信我,派人跟踪我,骗我在先,你现在居然还摆主子的架子,来欺负我……”
谢承安从前贵为太子,多的是巴结他、哄他的人,他何曾哄过别人?如今见余丰宝哭了,顿时就慌了手脚,忙将人放了下来,然后紧紧的抱着他。
“宝儿,你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本宫的不是。本宫不该不相信你,不该派人跟踪你,更不该骗你,你要怎么罚本宫,本宫都认了,可是你别走,好不好?”
谢承安顿了一下。
“你若走了,这东宫里又只剩我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