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的梅花?”
颜俞犹自欢喜异常:“我?我到外面······”他突然住了口,瞬间就敛住了那喜悦,眉头蹙起,嘴角勾出讨好的笑,“兄长,就一次,你饶了我吧!”
徐谦哪有什么罚他的心思,心都被这香气带远了,又瞧他实在可爱,倒想多看几眼他讨饶的模样。
“兄长,”颜俞双手抱着徐谦一只手晃来晃去,梅香一阵阵钻进徐谦鼻子里,“你要是这个天气让我去跪一晚,说不定明天起来就发现我冻死了,就再也没有俞儿了!”
颜俞讨饶的样子徐谦从小到大不知见了多少次,每次都只觉好笑,而今好笑以外,又隐隐有些心疼,徐谦暗自咬牙板着脸:“知道要被罚还跑出去?”
“不是啊,我想给你把梅花带回来嘛!”这话听着像逗人欢心,颜俞却是真心实意的,他在郊外看见那成片的梅花时,只想到了徐谦一个人,仿佛那人就蹲在自己身前,一下一下地拍着泥土,要把那树根埋得结实一些。于是他像小孩似的,折了一枝花朵成簇的梅枝,将花一朵朵摘下,藏在袖子里,准备扑徐谦一个满怀。
徐谦藏在袖子中的手抽了一下,他最近不知怎的,面对颜俞的时候总有些不大自然的反应,那日赏菊饮酒时便是这样,如今又来,他疑心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又不能说出来,实在憋得难受。
“兄长?”颜俞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他一声。徐谦回过头来,只见颜俞脸颊通红,嘴唇微微泛白,定是在冷风中吹了太久的缘故,心疼不已,又不好表现,于是冷着声道:“还不快回去把衣服换了,身上都冻成冰块了!”
颜俞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他欢欢喜喜地想给徐怀谷一个惊喜,反倒挨了训,心情一下就没有了,别扭地转身出去了。
徐谦看着他垂头离开,还不忘把门关上,心里又添三分烦闷,手中拾起一朵梅花,花瓣的影子在手上流转,他再没有了看书的心思,一颗心不过方寸之地,颜俞要占九分,剩余一分,还不够颜俞活动的,再放不下别的什么了。
今夜月色甚好,皎洁通透,徐谦推门出去,门外冷风一吹,立即打了个寒战。他心中虽犹豫,脚步却是已到了颜俞房门前,他抬手,片刻后又收了回去。颜俞房中烛火已熄,想是已睡下了,徐谦怕他受了寒,满腹担忧,终是敲响了门:“俞儿,兄长进来了。”
颜俞一听徐谦的声音,先是一阵欢喜,后又故意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今日天气寒冷,你自小体弱,受不得寒,若是病了······”徐谦没有再说下去,他怕自己要说出些什么不合礼仪的话来,终是住了口,手探上颜俞额头,颜俞像触电一般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徐谦一下紧张了:“俞儿,莫不是真病了?快起来,兄长看看。”
颜俞甩开他的手,生气地说:“我没病!我气的!”
徐谦张了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颜俞没听见声音,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可一见徐谦那模样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便这样彼此为难着,闭口不言。
次日两人仍在闹别扭,书室里头安静得有些诡异,外头却是安南举城欢庆。楚军凯旋,内城外城都是一片欢呼,赞美着帝君出兵果敢,李将军神勇无敌,月余前对出兵的担忧全被抛到了脑后。
李定捷骑在马上,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自安南城门沿着主街向宫里去,帝君站在高高的宫楼上俯视,一手拍在栏杆上:“果真是定捷!”
童子把这个消息传进来的时候,徐谦立刻问:“李将军······”
“将军可威风呢,骑在马上,百姓都在欢呼。”童子兴高采烈地回答。
听闻舅舅平安,徐谦也算松了口气,却是颜俞紧赶着问:“战况如何?”
童子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呀!”
待得童子退出书室,几人又奇异地沉默下来,没有一个人喜欢战争,可厌恶的战争的原因却又从来不一样,谁也安慰不得谁。
颜俞不甘心,“咻”一下起身来,就要出去自己打听,徐谦连忙唤道:“俞儿!”
但是颜俞头也不回,只往外跑,魏渊宽慰道:“兄长别担心,这安南城的大街小巷俞儿每个角落都清清楚楚,不会丢的。”
徐谦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齐方瑾自然也听闻了楚军凯旋的消息,在自己的书房中叹了口气,又翻出几个学生当日的文章,颜俞那一篇最是犀利,齐方瑾再读,仍觉心惊:此子一出,天下必将大乱。
抬头往外瞧去,却是发现外头飘起了安南今冬第一场雪。
次日李定捷便进宫去见帝君了,他来上报战况,也来讨他出战前要的恩赐。
如今大楚帝君名唤李道恒,颜俞曾多次暗地里讽刺帝君平白用了几个好字,倒是干尽无道之事,许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碍着帝君的身份,谁也不敢说什么。如今李定捷要他送归孟孙,已经是冒犯天威了,同在殿上的唐元都双腿打颤。
李道恒慵懒地靠在几上,问:“你与孟孙是什么关系?”
“孟孙乃臣的副将关仲阔的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