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人长衫伫立,回头轻笑,一瞬间若故人再现。
他再次失神。
半晌后,踏步而入,沿着阑珊灯火走至内宅。
床铺茶具洗漱之物也已被整理好,他再看那侧屋,便明白了为何之前只有那一间有人气,又为何宅子里原本灰尘不厚,大概陈老太偶尔会派人过来收拾宅子,来人就住在那间屋。
内宅正厅左右两间卧房,一间主,一间次,当中是厅堂,如今就他们俩人,一人一间很好分。
玄庸一直很想说什么,陵光想着无非是昔年陆家之事,他现在已没兴趣听了,几次敷衍打断。
直到各自入榻而眠,玄庸裹着被子,终于把话说出了口:“我不是说过我怕黑么,他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我之前不是吩咐过必须陪着我吗?”
这话陵光听见了,但他装着没听见,悠闲地枕着胳膊,听窗外的风轻轻拂过窗棂。
可这惬意没过多久,又听那边一阵哼哼唧唧,他想捂住耳朵,却翻来覆去不安稳,最后无奈使了个洞穿术,目光穿过厅堂望了一望那人。
见那人蜷在一起,眉头紧蹙。
“做噩梦了?”他笑起来,收回洞穿术,慢慢阖上眼,缓声道,“活该!”
才要休息,耳边猝然传来一句话,叫他又立马睁了眼。
那人呓语,却在说:“水行灵器。”
他一下子坐起来,瞬移至玄庸床边。
作者有话要说: 妖王:“神君你的洞穿术还能看见什么?”
☆、一起坐过牢
玄庸还在睡着,双手抱在身前,身子微微发抖,头上全是汗。
陵光晃了几下没把人晃醒,索性一巴掌拍了下去。
玄庸被打醒了,捂着脸猛地坐起来,眼中一片茫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人:“你打我,你为什么打我?”
陵光十分淡定地道:“大老爷你做噩梦了,很不老实,我怕你伤到自己。”
玄庸慢慢捋了捋心絮。
陵光正要问话,见他里衣也都被汗浸透了,看样子是真害怕。
他打死也想不到一个妖比人类还胆小,思来想去,起身好心给他倒了一盏茶。
玄庸大概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迷糊抬手,没接到杯盏,反把那茶水打翻。
热茶不偏不斜,全都洒在他的肩上,微微刺痛,粘着衣襟,经久不散。
陵光也未来得及阻,眼见那茶水全洒,他在先重新倒一杯还是先看看他有没有被烫伤之间来回挟择,犹疑好一会儿,方想出来哪个是重点,小心问道:“你肩膀……痛吗?”
等他这时开口问,泼洒的茶水已经凉了。
可玄庸却像仍被狠狠烫过一样,陡然抬眼看他。
那眼中神色若喜若悲,似陷入某种甜蜜又悲切的回忆。
为什么同一件事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愫?
过了许久,玄庸终于动了,他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带勾上的玉石冰凉,触及指尖,冷彻心扉。
他眼中又出现了那悲切的神色。
陵光见他这个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奈在旁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既然为下人,还是应该做些事情,又起身去倒了杯茶。
这次没打翻,玄庸饮了茶,连那些过往记忆也吞了下去,终于清醒起来,看向陵光的眼含满了温情:“我从噩梦中醒来,一睁眼,能看见旁边有个关心我的人,甚好。”
山中无数日夜,每次醒来时只有林间的叶,寒凉的风陪伴。
陵光听此话却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心道:“谁是来关心你的啊。”
或许人在恐惧过后心内格外脆弱,玄庸这会儿很容易被感动,又看陵光没有要走的打算,估计是想留下来陪他,更是触动,简直要流下两行泪来。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左思右想,一横心,一咬牙,把陵光拉到床边坐下,挺起脊背,郑重道:“我要跟你讲一些事情。”
陵光漫不经心:“嗯,大老爷您讲。”
玄庸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你别害怕。”
他敷衍:“嗯,不害怕。”
“真的不会害怕?”玄庸加重语气。
他只好也郑重回道:“真不会,你放心。”
玄庸并不放心,他按着陵光的双肩,声音很轻很慢:“其实……我之前一直逗你说我是神仙,是骗你的。”
陵光不动声色,心想这不废话吗。
玄庸表情凝重,再度放慢语速:“其实我是……妖,一个树妖,上古神树成的精。”
他轻声说完,小心翼翼盯着面前人看,连大气都不敢出。
眼前人没什么反应。
他的内心开始打鼓,要是把这小跟班吓到了怎么办,好不容易碰着一个十分顺眼的,往后还去哪里找?
他担忧的伸手在陵光眼前一拂:“你……你吓傻了吗?”
陵光咳了一声,揉了揉脸,再抬头,觉得自己过于淡然不太好意思,于是挂上惊惧的神色:“妖……妖……”
“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来人间不是害人的。”玄庸又抓紧他的肩。
他的神色立即恢复如常:“嗯,好,我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