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个人道:“我刚看得仔细,队伍最开头的那个,说不定是广陵王呢。”
旁人忙问道:“是什么模样?”
那人煞有介事:“自是英姿勃发,高大威武,天人之相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这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说。
只是他当时似乎看到,没穿玄甲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只是不知,其中哪一个是广陵王?
——
朱雀大街坐落在皇城一街之外,街道两边,皆是达官贵人们的宅邸。
大军在这里停了下来。
薛晏勒马,转头看向君怀琅。
“你先回家。”他说。
君怀琅点了点头。
如今宫中局势不稳,薛晏和薛允泓,自然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的。以君怀琅的身份,他不适宜掺和进去,他也知道,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了。
他看向薛晏,点了点头,就见薛晏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一切小心。”君怀琅叮嘱道。
薛晏点头应下。
“放心。”他说。“我如今,半点都不敢死。”
君怀琅轻轻笑了几声。
“那我便放心了。”他说。
说着,他拨转马头,独自从燕云铁骑的队伍中行了出来,转身往朱雀大街走去。
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就见薛晏也在看着他。
薛晏没再说话,但那一双眼睛,异常地深。
君怀琅忽然觉得,自己如今,也不是没有事情要做。
他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回家去,明明白白地,将自己和薛晏的事情,坦诚地告诉自己的家人们。
——
宫中自不会没有密道。
薛允泓和许相议定之后,许相便计划让他从宫中的密道之中先行逃走。虽说这密道只能通出皇城,但是长安城这般大,要想找到一个人,也是大海捞针的。
他们带好了材料,还戴上了清平帝御印。他们打算好,要伪造一个清平帝的圣旨,假作是清平帝病前所书的密旨,要封四皇子为太子。
皇位争夺,不仅要看谁背后的势力强大、谁兵强马壮,还要看谁名正言顺。
到了那时,他们便想方设法将薛允泓送出长安,送到秦门关去。秦门关如今还有一部分守军,可为他们所用。到时候,他们公布了圣旨,薛允泓便是理应继承大统的人,薛晏即便坐上了皇位,那也是篡权夺位的国贼。
到了那时,他们不会没有反扑的机会。
薛允泓进了密道。
那密道是在御书房中的,一路往外,能从皇城的东边出去。他们本是不知此道的,但薛允泓身侧有个聆福,他常年跟在清平帝身侧,便也知道了这处藏身之地。
聆福替他们开启了机关,换他们带着自己逃亡。
一众人举着灯,进了密道之内。
密道颇为黑暗,且很狭窄。这密道是前朝修建皇宫时所修的,如今多年不用,早已废弃了。道中常年无人打理,不仅没有灯,还散发着一股枯朽的霉味。
薛允泓走得跌跌撞撞,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咬牙切齿。
“今日之辱,他日势必百倍奉还!”他道。
许相跟在他身后,听到他这话,虽仍旧忧心忡忡,但多少有些宽慰。
他就怕薛允泓怕了,自此苟且偷生,他们他们许家的百年基业,便也要毁于一旦。
“殿下心有此志,臣倍感安心。”他说道。“如今许家虽不及往日,但还有些兵马,也存有救急的金银。殿下只管放手去做,家中定当鼎力相助,助殿下重回长安。”
薛允泓咬牙道:“还有薛晏,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许相点头。
“按推算的时间,薛晏此时应当还没有进城,我们能够安全逃离。”他道。“只是殿下还需谨慎,不可一时意气。这些事,等我们造出圣旨、退回秦门关,便可再作打算。”
薛允泓应了一声。
几人费劲地前行。
皇城大极了,御书房还在皇城的正中。薛允泓一路走得腿脚发软,身上的衣袍蹭上了灰土和青苔,衣摆也被踩得泥泞不堪,才听到了聆福的声音。
“到了!”聆福道。“殿下莫急,出口就在眼前!”
薛允泓只觉自己要被地道中的霉味熏吐了,听到这话,连忙往前看去。
仍旧是黑沉沉的一片,但是聆福往前伸手,便摸到了那处暗门。
“出去便是城墙外的一个小角落。”聆福一边推门,一边道。“殿下方向,此处僻静,从无人来。”
说着,门被推开了,明亮的光线霎时涌入。
纵然向来云淡风轻如薛允泓,此时有些迫不及待,匆匆朝着光亮探出头来。
可是,还不等他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他便愣住了。
地道口摆了把椅子,上头端坐着的,正是薛晏。
他交叠着双腿,单手支在扶手上,手指点着下颌。在他两侧,陈列着大队玄甲士兵,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墙。
薛允泓愣愣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
便见那双眼睛里,满是不耐,冷得像冰。
“薛允泓,当你聪明,没想到竟蠢成了这副德行。”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露出了个讥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