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筱重重点头,却是没有退缩的意思:“我明白了。”
…………
回到房间后,瑾欢坐在桌边发着呆,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又或许,她什么也没想。
“我只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那孩子啊,真是傻得让人觉得怜爱了。
十分钟以前,罗筱的围脖就预告了要网络直播的事,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直播界面转了个圈,下一秒,穿了一身朴素的全黑服装的罗筱便出现在了镜头前。
大概是为了表示庄重,他是全素颜出镜,一上来便简明扼要地说道:“大家好,我是罗筱。”
瑾欢叹气。
永远是这样一点特色都没有的开场白,这孩子真的是来当偶像的吗?
弹幕上迅速出现一些不干不净的话,上来便叫嚣着“直播自杀才算有诚意好不好”,“娘炮你妈死了你也跟着一起下去陪他吧”,瑾欢皱了皱眉,衷心希望罗筱没有开弹幕。
兴许是真的没开,又或许是紧张得根本没有来得及看弹幕,少年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平静地叙述了下去。
“打扰到大家,很不好意思。我之前从来没有在这种公开场合谈过我的家里情况,但今天我想和你们说一说。”
“可能有些人知道,我是单亲家庭。小学的时候我爸妈离了婚,离婚那天我没掉一滴眼泪,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名义上的亲爸是在厂子里干活的,力气很大,大到每次他发疯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妈会被他活活打死。可能有个词你们在小说里经常看到,‘七窍流血’,但我亲眼看到过那个画面。那一次,我妈被他打坏了一边的耳膜。“
本来弹幕里刷什么的都有,但随着少年娓娓道来,这些弹幕便渐渐稀少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弹幕还在进行人身攻击。
但这些弹幕也很快没有了,因为别的弹幕在抗议“能不能让我们好好听他说话”。
少年继续道——
“我小学的时候,放学了不敢回家,因为回家就有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打。但我又不敢太晚回家,因为回家太迟,也有可能会被打。有一次他喝了酒,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把我举起来往地上摔。他只用了一只手,就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连续一个月,我上学都一瘸一拐。别人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从五楼一直滚到一楼。”
“如果我说出去,我是被我爸打的,老师就会去找我爸谈话反映情况,等我回来就是加倍的打。所以,家里的情况,我一点点都不敢跟其他人说。发展到后来,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我身上的伤,不让他们问我‘你怎么了’,我就没有再交过朋友了。”
“我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说明,如果遭受家庭暴力,一个小孩子能反抗的程度是很有限的,但这样长期逆来顺受的影响却很深远。我爸妈小学就离婚了,之后初中的三年,我没有交过一个朋友。我已经习惯了怎么去拒绝别人的好意,习惯了用冷脸让别人望而却步,也习惯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头,不往外说。”
“有些事,我最好的兄弟也不知道,我不敢在他面前说。其实我爸妈没有离婚的时候,每次看到大海,我都会想,跳下去的话会不会好受一点。真的很痛苦,身体上的伤很痛,但精神上更让我觉得难受。我一生下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我不知道别人家里是什么样子的,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后来我会上网了,发现原来不是每个家庭都跟我家一样,本来可以忍受的生活突然就变得难熬了。”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还要再熬多久,因为我妈那个时候告诉我,女人不能离婚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以为,这样的生活我得过一辈子。每次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生活好痛苦,痛苦得不得了。”
瑾欢终于明白,为什么罗筱会说那句话了。
他明明也是伤痕累累的少年。
听到走道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她心如明镜,悠悠闲闲地戴上了耳机,只管自己装聋作哑。
只是,这尖叫声实在是太过有穿透力,哪怕戴上了耳机,也清晰无误地传进了她的耳中:“现在就去罗筱宿舍,让他们把这个直播给停了!快啊!!”
希望同事去的速度别太快。
听着罗筱不急不缓的声音,瑾欢忍不住这样想着。
…………
柴菲气沉丹田:“给我把门打开!”
大概是没想到柴菲来得那么快,屋子里一下子便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听见林溯雨喊道:“柴姐,突然大驾光临,怎么火气这么大啊?有什么事吗?”
“别给我装蒜!”柴菲把头望向身边的人,“钥匙带来了吗?”
知道林溯雨绕来绕去的垃圾话能说上一整天,柴菲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对这状况她早有预料,一边让人去隔壁宿舍找电源启动屏蔽仪,一边风风火火地夺过身边工作人员随身带来的宿舍钥匙,往门孔里一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