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他听着訾落颤抖的歌声,连这三个字都说得断断续续,他一直在重复,哪怕訾落不爱听。
对不起,落落,对不起。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他身旁。
琴声突然停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谁也没有先挂断,谁也没有再开口。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挂断,断掉的不止是这通电话,还有他们这二十一年来刻骨铭心的时光。
江遇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世界就像是一片沼泽,你一直在身边陪着我让我以为我脱离了黑暗,可现在我才发现是你陪我站在黑暗之中,原来我从未挣脱。
第107章
十二月的天温度骤然下降,空中刮起了刺骨的寒风,路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街上的人寸步难行。
江遇听见有人说,今年的冬天比以往的每一年都要冷。
北方的小城冬天确实冷,但今年的冬天冷得过分了,风再一刮,让人全身止不住发颤。江遇回到宿舍时其他三个人正窝在被窝里打游戏,房间里开着空调。
谢明宇探出脑袋看见了好久未见的他,愣了一秒:你没去实验室啊。
江遇刚从实验室出来,他没多说:拿书。
眼见他又要走,谢明宇说:你以后都不住宿舍了吗?
江遇停顿了下:大概吧。
徐美音情绪比江德志去世那会儿更不稳定,每天都像发了疯,每天都要见到他才行,他被管得死死的,只好缩短在实验室待的时间。
谢明宇下了床,伸手递给他一根烟。
江遇看了一眼,结果转身去了阳台,阳台风大,俩人背对着风点了烟,看着窗外的天空。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谢明宇问完后又说,当然不说也没事,我就是觉得可能说出来会更好些。
吐出的烟雾瞬间被大风吹散,只有口腔里停留的苦味。
谢明宇见他不说话,灭了手指间的烟:你照过镜子没?你现在瘦得吓人。
江遇依旧闭口不言,谢明宇也不再问了。
因为江遇每天都不在宿舍的缘故,几个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见面时会打个招呼,但江遇开口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学习上的事情,其他的问什么都不会回答。
谢明宇想起来开学那会儿见到的江遇,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人模样差别太大。
江遇叫了车回了百花胡同,地上到处都是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他回到客厅,看见了徐美音呆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在徐美音看过来之前他移开了视线,去厨房简单煮了碗面端到她面前。
他回到屋里,熟练地掏出了那盒烟,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把吉他一言不发。
到了半夜,地上的烟头已经七八个了。
他睡不着。
他也不敢睡。
只要闭上眼睛,江莱的面容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带着一声又一声担忧急切惊恐的呼唤,冰冷的湖水从心里冒出,一点一点浸湿着他所有的一切,直到最后几乎窒息般的醒来。
他一直在重复这个梦,被惊醒时四周死寂,只有他的呼吸声。
房间里没开空调,他手脚冰得几乎没了知觉,手指间的烟夹不稳,轻轻一抖,烟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出神似的盯着看了会儿,几秒后感到了皮肤被灼伤的痛。
一口烟吸进肺里,胸腔霎时涌出一股猛烈的反胃,他弯下腰一直在咳,咳完了又吐,眼眶通红挂着泪,但肚子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天已经大亮。
侯意放假比他们几个人都要早,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去医科大找了江遇,他在冷风中等了很久,冻得直哆嗦,再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时几乎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学生被冷风吹得受不了,小跑着着急离开。而那道身影走得缓慢,脚步极轻,任寒风吹打在脸上没有反应,瘦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侯意连忙跑过去把手套围巾全部摘下给他套了上去,抬头把江遇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脸色惨白,眼神如一潭死水。
附近的餐饮店暖气开得很足,侯意端来一壶热水给他暖手,让他喝下暖身,急得坐都坐不下来,站在他身边来回走。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侯意皱着眉头,我找你你什么也不说,把我吓死了,你和訾落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分开了啊?
江遇还是不说话,侯意站在他身边:行,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了。但你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要是落落看见会
对上江遇的视线,侯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江遇的目光忘记了要说什么,只觉得果然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发生波动。
冷静下来后服务员上来几道热菜,跟着又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侯意看着,犹豫了一下:我回来前去找过訾落。
江遇的手指摩挲着瓶身,店里非常暖和,他身上好像没那么凉了。
他也瘦了一些,也没去琴室了,巡演什么的,也不再跟了。侯意说,我也问过他原因,他跟你一样,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