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自然是全都看见了的,女儿与未来女婿感情好,她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欢喜的,只不过小儿女思虑的到底还是不够周全,临近婚期了还一天都不舍得分开,别说四邻八舍议论纷纷,就连这些天亲朋们相见时,也每每有拿这个取笑的,罗氏心想,无论如何,这个恶人,得她来做。
于是魏谦刚一进门,就听见罗氏说道:“婚期将近,你们再继续见面的话不太妥当,退思,这几天你就不要过来了。”
顾惜惜红着脸,心说,肯定是看见了!
魏谦瞧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别的,距离成亲还有九天呢,如今就不让见面了吗?九天呢,九天见不到她,这怎么行!
不由得向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手指从袖子底下露出来,悄悄指了下窗子。
又要跳窗?顾惜惜脸上越发红了,真是的,也就只剩下九天了,哪里就不能忍?她连忙摇摇头,却在此时,听见罗氏说道:“惜惜,看这情形,只怕到你成亲的时候,你爹爹未必能回来。”
东海那边的情势近来已经平定许多,时骥横插一脚,抢占了濑虾岛,江中则不得不分出大半精力对付他,一时难以顾及其他,前些日子燕舜免去了龚如斯的太守之职,又将跟江中则有勾结的官员免得免调的调,如今东海最大的官员便是顾和,粮草民用上又有张韶照应,虽说人手严重不足,反而比从前顺当了许多。
是以前些日子顾和写信回来,如果能脱身的话,就尽量赶回来亲眼看着女儿成亲,只是从那封信之后,就再没有了下文,而且驿站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并没有从东海回来的队伍,罗氏心里想着,大约是又出了别的岔子,顾和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了吧。
顾惜惜满心里盼着父亲能够赶回来送她出嫁,此时听见母亲这么说,脸上不免有些失望,低声道:“也许爹爹正在路上呢,忙着赶路来不及捎信回来也是有的。”
罗氏心里猜度着大约是难,但还是顺着她的语气说道:“也许吧,上一个封信是半个月前收到的,十几天的时间要从东海赶回来太紧张了,也许就是为着这个缘故,所以你爹才没有捎信回来,也许到时候,你爹突然就到家了呢。”
顾惜惜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大约是赶不回来了,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有一回,父亲不能送她出嫁,未免是一辈子的遗憾,顾惜惜勉强笑着说道:“是呢,也许到那天,爹爹突然就回来了呢。”
魏谦看着她脸上落寞的神色,目光暗了暗。
这天见面之后,魏谦果然没有再过来,顾惜惜心里虽然牵肠挂肚,然而临近成亲,事情一天比一天多,每天里从早忙到晚,也只有夜里睡下时,才有功夫好好想他,七天了,他竟然这么听话,老老实实地一次都没有偷偷摸进来?
倒让她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失望。
成亲的东西一天天布置得周全起来,园舍房屋已经重新规划布置,顾惜惜的院子和东西几个跨院拆了围墙,又将花园的一角圈进来,重新修了围墙合成一个大院子,作为新婚夫妇的住房,顾惜惜如今的闺房原是三明两暗几间,如今打通了隔断,隔成三间大屋,两边又加了耳房,屋里换了新地板,裱糊了墙纸,家具被褥和一应常用的物品全部都是新做的,果然是气象一新。
成亲前一天,魏谦前来下聘,一百二十抬聘礼这头刚进了镇远侯府的大门,那头才出了魏家家门,看热闹的百姓追了几条街,一边猜测着这些箱笼到底值多少银子,一边议论这场婚事委实古怪,分明是入赘,却又办的跟娶妻一模一样,排场比起娶亲还大的多。
魏谦叩开镇远侯府的大门时,罗氏满心里惊讶,少不得向顾惜惜问道:“说好了入赘,怎么又来下聘?何况先前不是下过一次聘了吗?”
去年魏谦下聘时虽然有许多波折,然而聘礼顾惜惜收了,到后面退婚时,不管怎么说,魏谦都死活不肯收回聘礼,那些箱笼一直堆在库房里,难道又要收一次?
顾惜惜也是哭笑不得,红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人,想起来什么就是什么,也没事先跟我商量过。”
说话时魏谦已经进了门,向罗氏行过礼之后,擦着顾惜惜身边经过,低声道:“晚上等我。”
顾惜惜情不自禁的,便露出了笑容。
这一天时间过得格外慢,顾惜惜盼星星盼月亮,总是盼不到天黑,而天黑之后,喜娘又留在房里,最后一次给她试妆试嫁衣,好容易喜娘走了,罗氏又拿着一个薄薄的册子走进来,交给了顾惜惜。
打开一看,都是些在行周公之礼的男男女女。
顾惜惜一下子涨红了脸。
罗氏也满心里不好意思,然而做娘的,这些事必须得提点着女儿,到底还是吞吞吐吐的,把该说的话,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顾惜惜。
罗氏走时,已经是二更时分,顾惜惜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条龙一直没有叫,窗外静悄悄的,天上没有乌云,月亮光亮的很,廊下照得像白昼一般。
这样子,好难溜进来,更何况她如今住在罗氏的院里,里里外外都是人。
顾惜惜心想,也许,他今天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