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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谢宵虽身受重伤,武功尽丧,成准却将成碧与江山一并交予他手,成王府向来中立,只效忠于当今圣上,虽与长孙府有姻亲看似隶属太子一党,其实私下早择主站队选定恭王谢宵。
    谢宵城府虽深,但师谋用忍,沉稳果决远胜太子敛疏,较之帝王心术,谋心之谋,更是天纵英才,诡于近妖,这样的人天生投身皇家,天生就该为君为帝,谁曾料想谢崇最看不起的儿子,却是唯一的能胜任帝位的儿子。
    江山无继,这对那位刚愎自用,多疑暴虐的谢崇,竟变成了天大的讽刺。
    当夜谢宵到底与成王说了什么,成碧当然无从得知,她骄纵自傲,自尊是她的原则,信任是她的底线。
    与谢宵良久,她最最痛恨的就是他的薄幸与背叛,虽然她也被人诟病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纵情太子与谢宵之间,但未曾料想她这辈子最信任的……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会同谢宵一起背叛她!
    成碧面如死灰,目光灼灼的盯着成琢,她那一巴掌用尽全部力气,他如玉的面庞瞬间一片殷红:“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重生复活、入宫承宠,你熬费数年苦心编织这出复仇大戏,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找不到往昔一点痕迹的阿韧,她只觉得无比陌生,明明是炎夏,她却觉得彻骨寒冷,这座宸宫从来到外都烂透了,所有人权力、贪欲、诱惑……良知不再,温情不再,只有一张张无比相同的权欲熏心的脸,令人憎恶胆寒。
    她体弱,连日来的数番冲击早已让她支撑不住身体,温泽疾步过来扶住她的手臂,成碧却不允许他碰她。
    哪有什么意气风发的少年,温泽还是温泽,是那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天一道长,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物,此刻笑容竟有些苦楚:“阿姐,你不是总问我究竟在蠡河经历了什么吗?”
    当年他奉命平定西南动乱,却在蠡河遭遇伏击,损伤惨重,伏击他们的并不是西南蛮族,而是大渝的西南驻军,他们的统帅迟重叫嚣成王府通敌卖国,手持谢宵亲笔圣旨,称“奉陛下谕旨匡扶山河,扫清叛党,一个不留”。
    他们从中间设伏,前后斩断,使成家军前营后营首尾不能相顾,投石炸药,顷刻山崩地裂之势,数十里的行军队伍轰然四散,溃不成军。
    自此之前兵部连发叁道军令,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奔赴西南,成琢下令舍弃安营扎寨的休息时间,叁日并作两日行军赶路,原以为在开战之前驻扎蠡河修整,地形不详难测,粮草不计,人困马乏,即便如此数万成家军与早有准备的西南驻军仍血战数日……
    此举无异于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以燕云十八骑为首的数百精锐,路漏偏逢连夜雨,迟重才是真正与西南九霄族勾结,屋漏偏锋连夜雨,成琢派出请求支援的骑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我当时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是封征路远那一帮兄弟们为我挡箭,血躯将我死死埋在身下,不让他们发现我尚有气息生还,阿姐你可知身上压了几十具尸体是什么感觉?我被压得喘不过气,那是与我出生入地的兄弟……”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半梦半醒,虚弱到连推开身上尸体的力气都没有,西南终年高温酷热,周边尸体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那些敌军懒得打扫战场,直接一把火毁尸灭迹,连同整个蠡河化为一片焦土。
    成碧听得胆战心惊,这些从来都是她无从所知的,久久不敢问出来:“阿韧,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阿姐……”他平心静气,讲述着骇人听人的过往,仿佛就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波澜不惊,“我是个畜生,人饿极了还能吃什么?”
    他这条命本来是救不下来的,偏偏四方云游的暨修仙师是位世外高人,不仅学富百家,奇门遁甲,更是颇通岐黄之术,尤其是毒术邪术,他离经叛道痴迷生死之术,这才为师家所不容,久居玉溪山云清观自成一家。
    她的手指慢慢抹上他的脸颊,她记得他的耳后曾有一颗痣,但是如今彻底的改头换面,唯有一术施之可成,就是骇人听闻的换皮术,昔年姨母指点她医毒药理时,曾略略提起过。
    “疼吗?”她满目心疼怜惜,却挤不出一滴泪,碰他都有些战战兢兢,明明是问他,结果却自言自语道:“挫骨抽筋换的皮,怎么能不疼呢?”
    她刚刚还摔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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