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并立马追了上去,可就前后脚的工夫, 他还是丢了弟弟。
他埋怨自己,明明已经在张和中家的楼梯上吃过亏,怎么还会在同一个问题上栽跟头?他明明很清楚, 在这个世界里有太多的东西不可控,所以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却还是被简瞳绕得跟脑子进水了一样,同意了让简瞳一个人进入医院。
失去了简瞳的踪迹后, 闻砚独自在医院里搜寻了许久,但都不见简瞳的踪迹,他明明就跟在简瞳身后进入的门诊部大楼,却仿佛和简瞳身处两个世界。
闻砚将医院上上下下搜了两遍,在这过程中他甚至找齐了简瞳进入医院的目标——缝合包和碘伏, 然后抽空笨拙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随后,他又按照他和简瞳的约定赶回了家——他们约定过,一旦走散就在家里碰面。
简瞳是在他们踏进这个世界的第六天晚上进入医院的, 闻砚追进去, 在医院里找了两圈, 又在医院门口等到天色将明,也没见到简瞳。
于是转战家里,一直在家里等到暮色将至,简瞳却始终没有露面。
对于简瞳一意孤行非要独自进入医院的行为, 闻砚并不理解,甚至略微有些恼怒,一而再再而三在同一个问题上出岔子,饶是闻砚脾气再好,也有些遭不住。
但与此同时,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又或者说有一种预感,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即将告一段落。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难熬。
闻砚一面觉得简瞳不会有事,他如果没有后招,那么怂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硬气地非要独闯医院;一面又担心简瞳遇上了独自处理不了的事情,才会耽搁那么久不见人影。
进入镜湖世界的第七天晚上,闻砚放弃继续在家中等待,起身赶往医院。不知道为什么,闻砚心里总是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觉得简瞳应该还在医院里。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在医院门口等到了简瞳。
瞳瞳笑盈盈地迎上来,轻轻地抱了闻砚一下:“我回来了,哥哥。”
看到简瞳的那一瞬间,闻砚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生气,气他担心了一整天,眼前人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盈盈地出现。
再一想,短短七天的时间,闻砚似乎已经习惯了不断地寻找和等待简瞳。
“我等了你整整一天。”闻砚压下翻滚的情绪,静静地等待着简瞳给他一个答复,回答他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地进入医院,又或者,告诉他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耽搁那么久。
瞳瞳闻言,求饶似的仰起头来冲闻砚笑了一下:“对不起哥哥,让你久等了。”
以往简瞳这样软声细语地认错时,闻砚都不太狠得下心来真跟他计较什么,但此时此刻,闻砚低头看着简瞳,心里突然“咯噔”一响,浮现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
现在站在闻砚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长相与简瞳的相差无几,甚至就连看到闻砚时脸上绽开的笑容都一模一样,可他和简瞳,还是存在着微妙的区别。
他站在那里,像极了一朵迎风招展的罂粟花。
闻砚在和简瞳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已经可以准确并快速地分辨出这细微的差别,他瞬间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是简瞳。
闻砚不动声色地问:“瞳瞳,昨天晚上有月亮吗?”
瞳瞳愣了一下,他之所以在医院里耗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就是因为作为主人格的简瞳一直在抗拒融合。虽然瞳瞳占据着主导地位,简瞳没有办法拒绝融合,但他仍尽可能地拖慢了进度。
甚至是已经融合的现在,简瞳仍然在抗拒着他,这让融合变得很不彻底,他们虽然已经合二为一,但并没有融合成一个真正的整体,仅仅是瞳瞳靠着自己的实力,蛮横地压制着潜意识中属于主人格的意识。
他们共享一切,但并不认同彼此。
瞳瞳打心眼里不认同那个抛弃自己然后去讨好闻砚的做法,所以即便他共享了简瞳的记忆,也知道这句暗号的下一句——昨晚没有今晚有,却并没有选择对上暗号。
他渴望被闻砚接纳,渴望着闻砚的偏爱,所以才以融合的姿态再度回到闻砚的身边来,但他费尽心思,不是为了以一种闻砚可能会喜欢的假象来谋取闻砚的爱,他希望被接纳的是他原原本本的模样。
在瞳瞳缄默的间隙,闻砚退后了一步,和瞳瞳拉开了距离,沉声问:“你是谁?”
“欸?”瞳瞳惊讶了一下,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闻砚,“哥哥,我是瞳瞳啊,是你的弟弟瞳瞳啊!”
“你不是他。”闻砚斩钉截铁地说。
瞳瞳有些委屈:“我就是瞳瞳啊,哥哥才一天没见我,怎么就认不出来了?”
“一个人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闻砚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镜湖的意志吧?简瞳现在在哪儿?你把他怎么了?”
眼前的瞳瞳突然收起了原本小心翼翼的姿态,他笑了一下,眼角那一抹红,为他增添了一丝简瞳没有的妖异:“没错,我就是镜湖的意志,但我也是你要找的简瞳。”
闻砚一愣,警惕道:“什么意思?”
简瞳嘴角微微上扬,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同闻砚说:“我就是简瞳,简瞳和镜湖的意志是同一个人,这让你很难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