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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其实比他赚钱的作家有不少,主编为什么一定要签下他?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胡诌:“当然是因为我们喜欢您和您的作品。”
    周含章笑了,真是难得一笑,堪比昙花一现。
    他起身,离开前对我说:“小朋友,有一些问题当你想不通应该怎么回答时,最好不要回答。”
    他拿起自己剩下的半杯可乐准备离开:“谢谢你的可乐,再见。”
    周含章走了,我坐在那里透过玻璃窗看见他顶着风走到了自己的车边。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隔着挡风玻璃跟我对视了一眼。
    那个平日里邋里邋遢的颓丧男人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袅袅的烟从开了个缝隙的车窗飘出来,紧接着,他开车走了。
    我突然很羞愧,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工作上暴露的问题。
    我不求甚解,甚至毫无准备。
    周含章这样的人需要的并不是我带多少礼物过来,更不是我煮多少方便面给他吃,而是我究竟能走到他心中的哪个位置。
    以前上学的时候,假期跟亲戚聊天,有个亲戚开玩笑似的说“你们这些搞文学的就是矫情”。
    当时我挺生气的,对方就说:“精神精神,你们连物质基础都没有保障,整天计较那些没意义的。”
    真的没意义吗?
    不见得。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谁说这世界上的人想过得富足就一定要有丰厚的物质基础?当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足够丰富的时候,他就是幸福的,他们不需要物质的安慰,需要的是懂他们的人。
    我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抓出手机,打给了组长。
    “组长,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对对对,我请客,我想跟您聊聊关于周老师的事。”
    突然之间,我好像找到了攻略周含章的办法。
    对这个男人,我是拴不住他的胃了,但或许我能有办法摸到他的心。
    第12章
    12
    在肯德基被周含章冷漠拒绝之后,我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没有再去找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真的放弃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目标,连工作也只是因为我需要去工作。
    那天我跟组长单独见了面,聊了很久,或许因为我们离开了公司,以私人关系坐在餐厅里,所以那天的组长对我的态度也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非常坦诚地向组长表明我的态度——我需要工作,而且喜欢这份工作。
    但我也十分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之前我毫无章法,莽撞笨拙。
    很多职场新人会犯的错误都被我踩了个遍,要不是周含章突然问我那个问题,我可能直到被劝退都不明白我失败的真正原因。
    大概真诚才是最能打动人的,哪怕是职场老油条在面对一个心怀赤诚的菜鸟时也会产生怜悯之心,组长跟我说了很多。
    关于公司,关于周含章。
    出版业不景气,或者简单粗暴一点来说,我们这个领域的出版业不景气,整个公司的编辑,可以说我们部门薪资最低,因为绩效考核的时候我们的完成率永远低于目标水平。
    现在图书也是要营销的,只可惜,效益不好的部门营销费用也低,营销费用低效果就不好,效果不好效益就始终上不来,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心循环,这简直无解。
    我们能指望什么?
    能指望的就是我们签下来的某一本书在某一天恰好得了个知名度高的奖项。
    出版业也是在互相较量的,就像诺贝尔文学奖,每家都在押宝,每次公布新的获奖作者时,要是哪家出版社押中了宝,那真的是要开香槟庆祝,因为这对于我们这个行业来说不仅仅是荣誉和眼光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赚钱了。
    煎熬啊,作家们煎熬,出版商也煎熬。
    话题说回周含章,为什么他的新书几家出版社都抢着要?
    因为都在押这个宝。
    诺贝尔文学奖离我们太远,我们部门主要做的是国内当代作家,百年来中国拿到这个奖项的就那么一位,我们当然不敢奢望能押中这个,但行业内很多人都分析说周含章的书拿些其他奖项是没问题的。
    能沾点光就沾点光,国内含金量高的文学奖项也不少。
    他之前的几本书我们都没能签下来,传言说他有了新作品,所以各家编辑都开始登门拜访。
    说到底,为了赚钱。
    组长算是给我交了底,我也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这份工作。
    什么文学理想,什么艺术追求。
    一旦进入了这个行业,更多的还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得先有钱吃饭才能追求理想。
    这个现实让人挺难接受的。
    我打电话给我爸抱怨,我爸却笑着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越往后走就越会发现,残酷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行吧,这就是人生。
    至于我,目前最应该做的不是怨天尤人,而是放弃幻想接受现实。
    没见周含章的那一个多星期我闷头读书,读他已经出版的三本书,真的做到了茶不思饭不想,当年上学的时候我都没这么认真刻苦过。
    他的三本书,每一本我都恨不得把每一句话掰开来读,认真做笔记,认真查资料。
    我始终认为作家的作品中一定隐藏着他最关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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