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家到周含章家有多少公里?
上坡会不会更费电?
我要提前消耗掉多少电量才刚好到他家没电?
我算了好久,为了放电又在家楼下骑着这电动自行车转了好多圈,结果也不知道是电瓶的问题还是我算错了,也可能是当时卖我车的那个人忽悠了我,总之我骑着它过来,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这破电瓶车就没电了。
当时我已经在半山腰,整个人在寒风中直接凌乱,最后咬着牙推着它上来的,当我敲响周含章家门时,已经是个废人了。
为了周含章,我真的付出了挺多。
这个做菜都抠门的男人当然是拒绝了我,他依旧叼着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量我,然后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遛弯儿,”我说,“加强体育锻炼。”
周含章盯着我看:“说人话。”
我笑:“周老师,我就是想见你。”
他愣了一下,风把烟灰吹得到处都是。
下一秒,他关上了门。
这男人啊,狠起来真的要命,我甚至突然好奇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能撬开这位老师的心门让他稍微温柔那么一点点,也不用温柔,稍微通人性一点就行。
怕是没有。
我抱着电瓶站在寒风中忧愁,然后发现自己流鼻涕了。
天真的冷,今天我来之前特意翻出了最厚的毛衣,昨晚还在家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一副毛线手套。
周含章的版权我还没拿到,为了他倒是先花了不少钱。
心情挺差的。
我站在他门口不停地吸鼻子,生怕鼻涕甩一脸。
就在我低头到包里翻纸巾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哭什么呢?”
我没哭啊。
我抬头一看他,鼻涕就这么流下来了。
又脏又丢人,怕是他更烦我了。
不过大概因为我当时看起来过于可怜,唤醒了冷酷冰山男人还残存的一点点人性,他竟然让我进门了。
周含章指了指右边的一间屋子:“自己去那边充,别来烦我。”
说完他就推门进了正对着大门的那间房。
我看透了,那是他的书房,昨天我蹲墙角的时候偷偷瞄到过——他开窗户朝着外面弹烟头的时候看到的。
我扛着我的电瓶去充电,插好之后就蹑手蹑脚地跑去敲周含章书房的门。
“周老师。”我承认,我真的很烦人,整天缠着人家吵人家。
但俗话说得好,好郎怕郎缠——大概是这么说的,也可能是好娘怕狼缠或者好郎怕娘缠,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来缠周老师了。
我说:“周老师,您早上吃饭了吗?我给您做啊!”
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
周含章很快就打开了窗户,我赶紧凑到窗户边:“我给您做饭,真的。”
他一脸不信。
“等我,很快。”我背着我的双肩书包,小跑着冲进了他的厨房。
是时候一展厨艺了,我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两包辛拉面。
那天,周含章吃得很开心,当然,也可能不是很开心,但我愿意把他的黑脸理解为开心。
吃饱了,周含章盯着我洗碗刷锅,又盯着我离开了他的厨房。
我说:“周老师,电瓶充满电还要挺久,咱俩能聊会儿天吗?”
他理都没理我,自己回了书房,没一会儿,他又打开了窗,我走过去,他丢给我一本书:“自己去一边看书,别吵我。”
我乖巧地抱着书坐在他书房门口,冰凉的台阶挺冻屁股的。
我说:“周老师,《红楼梦》我看过十遍啦。”
“那就看第十一遍。”周含章隔着窗户对我说,“不愿意看就还我。”
“看!”
看是一定要看的,因为我发现周含章的书里做了好多批注,我看着看着就有点儿入迷了。
他这个人看事情的角度很不寻常,我大学的时候一口气读了很多红学专著,也算是有些了解,但他批注的一些细节真的是我之前没有注意过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尿意袭来,我忍了半天觉得不能再忍了,年纪轻轻还是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我再次敲响了周含章的窗户。
“周老师,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间吗?”我说,“膀胱快要爆炸了。”
好丢人。
但是也没别的办法了。
周含章给我开了门,那是我第一次正经八百走进他的书房,满屋子都是书,书架上、桌子上、地上,我绕过这些书往里走,后面就是洗手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过就是上个厕所,竟然有种朝圣的感觉。
在厕所“放水”结束,心情愉悦,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周含章说:“你什么时候走?”
“得等电瓶充满电。”
他不说话,盯着我看。
我心虚地说:“呃……充一半就行。”
他还是不说话,一直盯着我。
“周老师,您不是现在就赶我走吧?”
他点了支烟,坐在椅子上对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白未。”他怎么又忘了。
“白未。”他抽了口烟,看向我,“赶紧走,烦死了。”
最后我几乎是被周含章无情地赶出了家门,但好在,电瓶充得差不多了,起码能支撑我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