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斋道:“你不是看上去挺健康的吗?”
滕荣笑着道:“幸运。”
如意斋眯起眼睛:“你的手怎么了?”
滕荣道:“昨晚收拾滕誉的卧室时割伤了。”
悟醒尘道:“太空婴儿归根结底还是人类,地球归根结底还是人类曾经栖息的地方,确实有不少太空婴儿不需要进行任何适应性改造就能在地球正常生活的。”
如意斋说:“你弟弟偷画想干吗?卖钱?他觉得这幅画很值钱?”
悟醒尘道:“X12一旦捐赠给博物馆,进入博物馆藏品名录里,就算鉴定报告还未提交,也会被列入禁止交易名单。”
如意斋翻了翻眼珠,没说什么。滕荣道:“滕誉自幼痴迷绘画,颇有才能,可惜的是漂流飞船上没有学校也没有老师来指导他应该如何运用自己的绘画才能,父母过世后,滕誉便将自己关在隔间里,整日只是画画。”他望向玻璃桌上的X12,说道:“其中很大一部分和X12颇为相似。“
如意斋有些意外:“他在飞船上见过这幅画?这画不是在地球上被发现的吗?你们不是去年才回到地球吗?”
滕荣看了眼玻璃桌,摇了摇头,露出个苦笑:“照理说是不可能的,X12是去年回到地球后,与他一道整理祖宅储藏室时发现的,看到它的时候,滕誉也吃了一惊,之后吃惊转变成了一种痴迷,他整日茶饭不思,只是坐在在这幅画前。带他去看病,医生也只是开些镇定药剂,诊断报告上只是写因常年在漂流飞船上生活,来到地球之前未经过任何适应性改造,属太空人类返乡症,配合药物,假以时日便会恢复。”
如意斋道:“既然他这么喜欢这幅画,你捐了它干吗?留在家里让他盯着不好吗?“
悟醒尘清了清嗓子,和滕荣说:“这是博物馆外聘的顾问。”
滕荣道:“恰恰是因为他对这画太过迷恋,着了魔一般禁锢了自己,捐赠的本意在于让他走出禁锢,没想到……”
悟醒尘道:“节哀顺便。”
滕荣低下了头:“太疏忽了,考虑得太不周全,有愧父母嘱托。”滕荣接着道:“昨晚滕誉过世后,辗转难眠,不禁自问,假如这幅画一直留在祖宅,滕誉此时是否尚在人间?“
悟醒尘道:”您想收回捐赠?”
滕荣颔首,道:“仅这幅画。”
悟醒尘道:“可是文化部的代表已经将它列入了展览名单,您稍等,这需要联系馆长去沟通。”
如意斋道:“说捐就捐,说拿回去就拿回去?拿回去之后挂在家里?”
悟醒尘着手联系晓月,说道:“情有可原,相信文化部也能体谅。”
滕荣道:“打算在告别仪式之后将这幅画和滕誉一起火化,陪着他去他的轮回。”
悟醒尘道:“告别仪式是东区时间晚上八点开始,是吧?”他盘算着,“在这之前文化部应该能给出一个答复。”
如意斋道:“今晚就火化?这么着急?”
悟醒尘和晓月联系上了,晓月选择了视讯模式,信号一通,她在镜头那一端便说:“事情滕荣先生已经报备过了,文化部的代表已经上线,麻烦滕先生去边上的会议室进行视讯会议。“她看了眼悟醒尘,”把通讯信号通过馆内的终端转接给滕先生吧。”
悟醒尘做了个请的手势,滕荣道:“感谢理解。”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悟醒尘在隔壁会议室设置好视讯会议的通话信号后,又回进了三号科室。如意斋还在,双手抱在身前,抽着烟,这根是新点上的,还很长,他盯着桌上的X12,问道:“你怎么不去开什么视频会?”
悟醒尘说:“滕先生没有佩戴手环,需要用科员的终端和馆长,和文化部通过博物馆的信号进行连线。”
如意斋一扭头,冲悟醒尘直眨眼睛:“那你能看到他们开会吗?”
悟醒尘摇头:“只是个转接点。”
如意斋略显失望,靠着桌子,吐出个烟圈,眼神又落在了X12上,他道:“被捕的时候突然心肌梗塞,那现在岂不是死无对证,怎么确定画是他偷的?”
悟醒尘道:“被捕时滕誉认罪了,有视频文件。“
”你有?“
”您现在要看?”
如意斋不耐烦了:“你到底有没有?”
悟醒尘揭下悬挂在空中的草图,铺在原画上,神色难以捉摸的米迦勒消失了,人脸的魔鬼不见了,胸腔里的苹果被黑色的油墨掩盖了。洁白的天使平静地注视着脚下黑漆漆的魔鬼。悟醒尘把其余两张分离出来的图层也都揭了下来。
悟醒尘说:“调取地球博物馆盗窃案于五小时内破获新闻中视频文件。”
那原先挂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方框。悟醒尘道:“开始播放。”
方框亮了起来。方框里是一间房间,光线充足,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方框的正中央,男人和滕荣长得很像,穿棉麻质地的白色衣服裤子,脚光着,踩在地板上。地上都是画纸,画笔,还有好些画具,颜料满地都是,靠着墙的还有不少油漆桶。
如意斋小声说:“双胞胎?”
悟醒尘应声:“是的,滕荣早出生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