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雯刚上一年级,拿出书本来有些懵,问江斌,“哥,我们留的什么作业?”
江斌气,“我又不是一年级,我怎么知道你作业是什么?放学前你们老师怎么说的?”
江雯懵着个脑袋,一问三不知。
江浔说,“一年级能留什么,无非就是课上讲什么,做做课后题。”问江雯,“今天老师讲到哪儿了?把课后题做完就行了。”
“你又不是老师。”江斌显然不赞成江浔的推断,“妮妮跟你一个班,去问问她。”妮妮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跟江雯同龄,秋天开学一起升入一年级的同班同学。
江斌还要写作业,给江雯问作业的事就是江浔带着江雯去的,不过,显然同班同学的同龄人妮妮同学对于作业一事也比较陌生,村幼儿园从来不用写作业的啊。作业是啥,对于一年级新生的两个小姑娘尚属不能理解的神秘事物。
江浔干脆回家打电话给舅妈,问清一年级老师的号码,再给老师打电话问明白作业,又到邻居家告诉了妮妮一声。妮妮家的生活模式跟江家相似,爸妈都在田里没回来,爷爷奶奶在家管着接送孩子做饭。两位老人很感谢江浔,送江浔一个黄澄澄有些崩嘴儿的新疆伊丽莎白蜜瓜,自家田里种的,卖相不大好,甜是真的甜。
江浔很想先吃瓜,却被姥爷严厉禁止,写不完作业,别说瓜了,瓜皮都没他的份儿!水笔搁嘴巴上夹着,江浔翻开书发了会儿呆,捞起江斌放在一畔的习题册,江斌瞥他一眼,江浔朝他挑挑眉毛,江斌继续低头写作业。
舅妈回家的时间早些,江雯一见到妈妈就蹦起来跑过去扑到妈妈腿上,抱着妈妈的腰蹭啊蹭的,“妈妈,你回来啦!”
“唉哟唉哟,轻点儿,我停好车。”电瓶车停稳,舅妈笑着摸摸闺女的小辫子,“写完作业没?”
“写完啦。”江雯开始缀妈妈身边儿不离开,妈妈去哪儿她去哪儿。江浔江斌已经是大孩子,各打声招呼,江斌继续写作业,江浔继续抄江斌写的作业。
舅妈是位性情爽朗的长辈,见到孩子们总是眉眼中带着笑,她刚从田里回来,先换衣洗漱。因为江雯不肯离开妈妈,舅妈只好带她一起冲澡,母女俩出来时,江斌的作业也写好了,江浔奋笔疾书的抄最后一本练习册。
舅妈坐下叹口气,说江浔,“小浔别总抄你弟的作业,你得学着自己做,不会的让斌斌给你讲讲。”
江浔摇笔疾抄,字体狂放,“都不会。”
姥姥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说“都不会”,骂道,“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没脸没皮,都不会就从头学!”
舅妈拿过江斌的习题册先检查江斌的作业,江斌的其实不用怎么查,字迹清楚,基本全对。江浔的跟江斌的一样,也不用看了。主要看江雯的,江雯第一天正式上学,照着写的语文还好,数学就完全不成了,舅妈教她数手指算加减。
待舅妈检查好作业,天将黑时,舅舅开着三轮车回到家。
晚饭后,老人孩子各去休息。
“开着电视,还开灯做什么,费电。”舅妈顺手关了灯,上床躺着,缓解一天的疲惫,说起孩子们的学习,“雯雯数学不大成,斌斌上一年级的时候,一百以内的加减早就会了。你说咱们雯雯,上三年幼儿园,十以内的加减还有些懵。”
舅舅看着国际新闻,心不在焉的答一句,“才一年级,能看出什么,慢慢学就会了。”
“小浔也让人愁,作业总是抄斌斌的,上回升级考就倒数,明年就要升六年级了,这可考不上好初中。”
“小浔有点贪玩,跟我似的。”
舅妈笑,“还真是,外甥像舅。哎,小浔不像姐姐,要是像姐姐,学习上差不了。”
“我看斌斌有点像咱姐。”想到早逝的姐姐,舅舅叹口气。
“说到斌斌,我有事跟你商量。”电视屏的光映着舅妈晶亮的眼睛,“听芳姐说,县里有个补习班,是育英私立初中的老师办的,芳姐家的阳阳从五年级就读的这个补习班,今年一考就考上了育英。每个星期两天,星期六星期天,一次两百块。你说,要不要让斌斌跟小浔去读?”
“这么贵。”
“现在什么不贵,尤其学校。可要孩子有出息,哪家不是挤破脑袋送孩子读书。这补习还不算贵,育英一年学费就要一万五,其他学杂费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得两万五。可就这样,也得考得上才行。要是成绩实在不行,就是二十五万,人家也不要。咱们村去年十来个孩子去考的,就芳姐家的阳阳跟前头良子哥家的飞飞考上了。想孩子们上个好学校,就得提前准备着。”舅妈做事向有章程。
“去就该俩孩子都去,一次两百俩孩子就是四百,一月四次补习就得一千六。每个星期去上课,一上就是一天,中午也得在县里吃,不吃多好也不能叫孩子们饿肚子,伙食费补习费加起来一个月算两千,一年就是两万多。”舅舅不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平时家中收入就是田里收成,舅舅有些犹豫,“原本咱们商量着,得攒着孩子以后升初中的钱,这样就一点儿钱都攒不下了。”
“我说句实在话,你别不高兴。”舅妈声音放低了些,“这些年,我待小浔怎么样,你也看在眼里,从来一碗水端平,买衣裳买鞋,斌斌一件小浔一件,我没偏过斌斌吧。要是小浔成绩好,不用说,砸锅卖钱也让俩孩子都去。可现在小浔的成绩,你也知道,他基础不行,学校课上的东西都学不习,就是补习其实去不去也没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