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先入了水,一股暖流自下而上蔓延开来。暖意抽走了她身子里最后一丝僵硬,叫她舍不得离开。
抬首一瞧,一侧放着五颜六色的香料与一些不知名的物品,似乎是沐浴时用的。
薛沁芮端详几眼,凝凝神,又转过头去,几下洗了便站了起来,拭了身,翻出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来。
指尖刚触上布料,薛沁芮又是一怔。她连忙收回手来,凑近了瞧过去。
确实是衣裳,不是水或其它什么。
——丝绸的衣裳。
薛沁芮心里一喜,翻出里衣摸了摸,竟依旧是这般触感。她忙轻柔地捧起来,展开了,小心地穿上去。
常闻谙琳贵家之人穿金戴银、满身丝绸。自己竟有幸做回这贵人。
颈间关敏德叫她戴上的项坠硌住了她。
这项坠貌虽似玉,是否为真,却叫薛沁芮怀疑。她家如此困窘,想来也是块假的了。
薛沁芮抚了抚,手伸至颈后取了下来,藏在里衣的袖中,这才开了门,叫了门外候着的宦官。
宦官亦不曾料到她动作如此迅速,进来时还愣了愣神,稍稍环顾了一圈,再走来为她继续穿衣。
一层一层的衣裳,哪怕是丝绸所制,还是显得沉重。头上的金银饰物亦教薛沁芮脖子都不敢扭一扭。
她紧紧地抓住袖中的项坠,生怕落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这群宦官总算是打点好了一切。
“大人,您可满意?”一个宦官呈上一面铜镜。
这铜镜光滑无比,竟无一丝瑕疵。薛沁芮盯着送来的铜镜,直至镜中现出自己的容貌,不由得怔住。
镜中这如蜜一般的女子,眉妆漫染,秋波流转,香腮若雪,丹唇似火,耳坠轻曳,灵动无匹——是何人?
“大人?”宦官见她不讲话,便试探道。
“满意,自是满意的。”薛沁芮深吸口气,提起层层叠叠的裙摆,站起身来,“下步该如何?”
一旁的宦官伸出手来要扶。薛沁芮不曾看见,只自己绕出了檀木凳,小步小步地挪着。
“咱家引大人入殿。”
方才一间小小的屋子已叫薛沁芮吃了几惊,真正入了皇宫,自然叫她惊叹的不在少数。她却规矩地望着前方,并不乱瞧。
她还不是很愿意叫人瞧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薛姑娘来了?”黎翩若满脸笑地款款走来。
“殿下。”薛沁芮忙要作揖,却忽地顿住。这身宫装,恐不合适官礼。
黎翩若也未让她顿上片刻,便伸了手来,轻轻弯过她的手臂:“背打直些,对,膝弯些——对了,便是这样。”
薛沁芮缓缓起身:“谢殿下。”
“都这时候了,还不改口么?”
“下官与公子还未成婚,自是不能僭越。”
黎翩若笑道:“那我可要改口叫‘沁芮’了。”
薛沁芮颔首。
“你这般规矩,日后可要好好管教下羽轩那淘气孩子,”黎翩若道,“今晨我去找皇姐提议将你二人的喜事来为她祈福时,她还嫌羽轩太过鲁莽,怕耽误了你。这不,我见她还有些犹豫,正要去劝她呢。沁芮,不如一同去,叫皇姐仔细瞧瞧你?”
薛沁芮踟躇片刻:“谢殿下好意,只是下官惶恐,实在是没那个胆子一睹龙颜的。”
“那也罢,”黎翩若倒也爽快,“羽轩在不远处,你大约能遇见。”
薛沁芮行礼送了黎翩若,便往黎翩若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只琉璃盏在树丛后应声而碎,还夹杂着泼下的水声。薛沁芮立即止了步。
“啊呀!真是腌臜!竟用手食!”树林阴翳下传来个男孩的声音,“你这般莽人,日后何人娶你!”
“渊弟,他可比我们强,已经有婚约了!”
“哦——我忆起来了!果真是稷王捡回来的孩子!十五岁了,用膳还有丫鬟服侍!哈哈哈,你个胡地野人,也就只能嫁个相间野夫了。”
“野人配野夫,最为般配!”此言一落,众人皆笑起来。
“你们放肆!”是安舒。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你急什么?你家公子听得懂我们讲话么?你瞧他那副模样,怕是还以为我们在夸他吧!”
薛沁芮身后传来细细的笑声。她蹙眉往后一瞥,几个宦官便收了笑,头低得更下去了。
“卫羽轩,你在胡地,是怎么讲话呀?”那男孩还不消停,“叫一个给我们听听?”
薛沁芮太阳穴突突地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双脚仿佛站在不停抖动的地上。
“对对对,叫一个!”众人起哄。
“你们放肆!他可是稷王殿下的儿子!”安舒无助地在哄笑声中大喊,“公子,我们不理他们,我们走。”
“你瞧!他不走!哈哈哈哈!我就说他听不懂人话吧!哈哈哈——啊!!!”
众人与安舒一同叫起来,而那个男孩叫声尤为凄厉。
“公子!公子停下!公子!”
“救命!”众人散了开去,各自跑着大喊。
“公子!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死我了呜呜呜
缓一天回来康能不能改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