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飞走了,声音飘渺却带着某种肆意:“你可知她是有选择的?”
颊边旖旎游走的手停住了,定格了很久,他收回来,望着安静熟睡的人,眸色深深,像海水。
“你也舍得……”唇和唇之间不过毫厘,呼吸缠绕在一起,男子说话喷出的气息拂在女子脸上,微热,头一低,便碰上熟睡的人唇角,浅尝辄止,轻轻一下便离开。
“清泱,清泱……”
我的清泱。
第二日醒来,清泱感觉浑身舒畅,从没这么利利落落七窍清灵。她睁眼朝窗外望去,阳光清冽,不温不凉,她笑了笑,唔,病好了。起身叠了被子,汲了水洗漱,早晨的水清凉,扑在脸上好像每个毛孔都张大了在吸。草草吃了饭,便拿着《诗经》出了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
师爷椅上躺着穿白衣的人。椅子无声地摇啊摇。
人走远了,师爷椅上的人笑了。小气的人啊……
日落,清泱回家;日出,清泱去学堂;日中,清泱回家,稍偏,清泱去学堂;日落,清泱回家……这样来来回回,不咸不淡半个月,日子回归平常。师爷椅上的人,日复一日摇啊摇,摇啊摇,好像定在了那里,摇成了篱笆院子里一道会动的风景。
这日椅子上的人起来了,立在院子中间,等屋里的人出来。
“要走了?”清泱问。
“不走。”
清泱点点头,便不再理。
过了好久院子中间的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身一闪,便移到廊上黑色的人身边。
“还气?”
“气什么?”清泱望着面前的人。
“……”那一如平常的语气倒使人说不出话。
“……我那日……有事。”从未向人解释过什么,语气有些奇怪。
“嗯。”她专注于手上的活儿,“我以为你被人捉了去。”
他笑:“寻常人捉不住我。”
她点了点头:“我料想也是。”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抬起了她的脸,两双眼对上,都是一愣。
“你干什么?”她说,也没拂开还捏着她下巴的手。
“低着作甚。”
“剪辣椒。”
他放了手,一眨眼又回到椅子上去。
院子里只余剪辣椒的“咔嚓”声。
半晌,椅子上的人动了动口。
“……下次离开会讲。”
“嗯。”
没人再说什么,时间摇啊摇的,摇了很久很久……
时间转眼,便迎来夏至。夏天的雨噼里啪啦砸在石板上,溅起来的水都可以打湿人的膝盖。小清潭里的水溢了出来,顺着细小的地面纹路渗进土里,碑上溅了泥浆。廊上有两把椅子,躺着两个人。
女的说:“多管闲事。”
男的说:“你现在不比以前。”
女的问:“为何不及?”
男的说:“因为要洗两个人的衣服。”
女的说:“你不会用法术?”
男的说:“懒。”
女的说:“……”
男的问:“不说了?”
女的说:“懒得说话。”
这一晃,竟是三月有余,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既无多大欢喜亦无多深悲伤,偶尔她会做两个人的饭菜,纯粹技痒,让那个人尝尝人间美食。累的时候不做,没记住的时候不做,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做,随性而为,任意行之。他对这些也不在意。她做,他吃;她不做,他看着她吃。
她想,若这算报恩,也是好的。不悲不喜的日子里,有个人不咸不淡的陪着。
但让人陪一辈子,这是不好的。她也想,不能误了人几十载光阴。
她自是不知道一只妖的时间,有多长。这数十载光阴,不过弹指。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去了学堂,上完课。孙小胖凑到她跟前来,叫道:“先生,阿爹今天捕到两只从没见过的鱼,剖了一只,瞧着肉质很好,又不知道是什么鱼,也不敢吃,叫您下午去看看,好吗?”
她点点头,便随孙小胖去了孙大娘家。
孙大娘坐在门口,瞧见他们来了,便将剩下的那只活的端了出来。“先生,你瞧瞧这是什么鱼?我家那口子在这河里捕了一辈子的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清泱瞧了一眼,说道:“放了吧,这不是咱们河里该有的,它蹦错了河才流到这里来的,吃不得,吃了肚子里会长虫子。”
孙大娘一听,赶紧的拿水袋子装了,递给孙小胖:“去,给放了……走河下游去放……”
“不是剖了一只吗?这鱼有人闻不到的香气,招毒蛇的,您把它给我,我丢树林里去。”
“哎……好。”孙大娘将鱼肉端出来,切了片,看样子是以为能吃的。
“下次捕了不知名的鱼直接就放了吧,不贪鲜。”
“……好的,先生。”
孙大娘将人送出来,清泱提着水袋子,朝家走去。
出了热闹的街市,她在林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伸着头向自家院子望了望,一边望一边解袋子。
“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她小声嘀咕,夹起一片,脸皱了起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