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怀至此,又是想到当初的苏稚。
苏稚她也说过,“天下变迁,秦姐姐一直都会是我的秦姐姐,阿稚愿意陪你,我愿做你身边的最后一个人。”
彼时自己多少感动……
趁自己还有些气力,孟漾扶墙,挥袖将她身上的术法给解了,“你,离开这里。马上走。”
“不、不要。你不要赶我走,艽儿……你让我留下来,留下来帮帮你,你的身子!没了我不行的,你听我一句……”
孟漾竟笑了。
眼前鹅毛般的雪片子飘下,恍然一下遮住她眼前之景,又顷刻之间滑下,苏稚在她眼前从清晰变得模糊。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个女人。抵不过七情六欲,抵不过心痛欲泣,做不到铁石心肠。若是能做到,她定会杀了苏稚,祭奠自己的往日。
“如何是没你不行?你留下来,继续砍我双手,然后害我家人么。”
“什么?我、我何时做过?”苏稚脑中轰隆,惊雷一声。
在门者寺的近万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当初伤害秦艽之人,找寻多年未果。如今,老天给了机会,她再次与秦艽相遇。从秦艽口中得知,砍下她双手的人……会是自己?
……
妖王宫的构建,包括殿内各物的摆放都是与冥王宫不同的。
她的小元祝还活生生的躺在榻上。
就这般瞧着,还能瞧出她第一次见小元祝的样子来。那时,好似他还在人贩子手中,需要花银钱去买。在那具凡人的身体里,他的容貌不是现在的这一副,可性子和眼神,在之后自己都还能认出来。
冷心冷情,可还是良善的,这就是她的夫君。
放在往日,父亲还在的时候,见到这样的女婿,也该当是会满意的吧。
孟漾过去,便只想同他待在一处,好好的休息一会儿。一到近处才发现,元祝竟是醒的。
“漾、漾儿。”他说话还有些勉力。
妖帝对他下手不轻。
“是我。”她应道。
他抬手,想着握着她的手。刚刚抬起分毫,便被她一双手握住了。
孟漾的手很凉。在外头的冰天雪地的待得久了,双手是很难保持温暖的。
“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说给为夫听。”
孟漾弯着唇,恍若未闻的开始笑他,“你还认识我么?”她有些怕,她的夫君以为她变了性子,便不认得自己了。
“认得的……我认识真正的你。”她眼中的东西是一样,瞧着自己的时候,没有过变化。
他的话头被她引向别处。
“认得的……我认识真正的你。”她眼中的东西是一样,瞧着自己的时候,没有过变化。元祝又道:“我一早便知你不是寻常之人,也曾猜测过你是秦艽。”
“即便不是什么寻常之人,也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夫君不要想那样多。”这还是她头一回以秦艽的身份,唤他一声夫君。
“等事情了结之后,你还会陪我回宫么?”元祝睁着眼睛,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她脸上的模样。秦艽与门者寺的仇怨由来万年,梦魔与其妻尺素的死也同门者寺脱不了干系。天界魔界两两仇视,却不曾想魔界的尊主会同神界神女尺素生出情意来。
那神女,可是彼时天帝的亲姐姐。
天界神族许诺梦魔,若能以一己之力铲除神族原本叛逃的四大神兽,也就是当时最初的“门者寺”。若能铲除,便许诺,永不干涉五界交融,包括他们的婚事。
梦魔思考多时,纠结是否要应下。
天界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了。若是成功,便有了五界长长久久的自由,万物生灵之间便不会有像他们夫妻那样难过的日子存在。如此一劳永逸的事情,若能成功那是最好。
元祝明了前事,所以门者寺非铲除不可。
“你会吗,漾儿?”这才是他想要知道的,最为重要的事,“你若不愿,到时,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孟漾轻轻哼了一声,“你是要逼着我,将喜欢你的话,再同你说一遍是不是?”
“除了你之外,我还能去到哪里,去找谁?”真到了所有事情都终了的时候,她必定也活不长久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找除了他之外的人呢。
能同他再好好的活一阵子平静,就是所求了。
“我是你的。秦艽是,孟漾也是……还望夫君到时不要嫌弃我愚笨。”她还是愿意,在这时将他哄上一哄。
“你睡一会儿,醒来便会好的。”
妖帝允诺了,会救好他,便不会食言。
孟漾心里颇安。实际上,他们夫妇与妖帝夫妇,都是同一类人。乐谙那小丫头,才几岁啊,也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你去哪里?”他就将孟漾的手握得很紧。
她忍不住眨了几下眼儿。
身上的伤处,是真的疼……
孟漾却不能叫他发觉了。于是猝不及防,皱了眉头,俯下身子,同他双唇相贴。明明两个都伤得不成样子,孟漾眼睛里见到的他,可比先前好看。嗯,就是……只能躺着,搂不上她的腰了。
她不习惯扭捏,便将握着她左手的手,牵引着带上了自己纤细的腰身。
口中有些血腥气儿,不知是谁的。
呼吸停滞之前,孟漾抽身,慰了他,“你乖乖在这儿。我伤了,得下去调息一下,有些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