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是叫这个名字。
她一个大活人,总不可一直困在这户鬼宅里,等着死罢。他自道,自己与他君父的区别就在这毫厘之间。即是人命,查案的时候,可保之时就尽力将她保住。
也不枉因果之间,还有孟漾救他出囚笼那一环。
“姑爷这边来罢,净房便在左侧,热水已经备下,您自便就是。”傀儡小厮这般道。
元祝没心思去理纸人玩意儿,有了意识也是个死物,没有理会的必要。
“小姐她,在东园,您可唤小的带路。”
元祝默声颔首。寻个活人,也是不需纸人带路。
进了这里,他亦有些迷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没错,要出去怕是难了。
他不出孟府的门,却不是旁人也不能进来的道理。如此,要交代些事情也有法子了。
……
*
元祝沐浴完出了门房时,他那二弟提腿落脚便来了。
孟府是个类似结界的存在,迷离似幻的,鬼怨之气如穹顶盖下,将整一孟府尽数包裹在内。
“这地方,还真不大好找呢。”语出之人,乃是冥府二殿,祗儒。
“咱们大殿,这一身倒是清爽。”不若在冥界那样日日乌黑刻板。
元祝垂眸瞧了眼自身,不预备同祗儒在孟府谈论他这一身白衣白袍的来由。
鬼君冥王为冥界之主,育有十子。兄弟众多,母亲多是不同。元祝与祗儒,难得的十个人中的一母同胞。
“在冥界待的不舒心么?你何必同老四抢生魂的差事来查,明知道现在的时局,君父可没多少日子在了。”原可以好好在冥王宫待着,这又是何必。
…
“今日引你到这,不是叫你来问这些无用的话。”
元祝觉烦了,“首先此事不小,不可轻待。其次,你觉着,凭现在冥界与仙妖二界的仇怨,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百年前在坛山一般的战事,一团烂摊子之下他们还会自讨苦吃的妄想承位么。”
想想都不大可能。
“那你说说,是为何事寻我。”
“这地方不大对,你可察觉到了?”元祝倚了根柱子,肉身失了一臂膀,痛楚犹在,站久了觉着勉强。
这地方不对劲,祗儒刚到这时就觉察到了。人界这几日阳气极重,鬼差在这几日都是休罢的,连他进了人界不出半刻钟也觉着不适,进了孟府,不适的感觉逃遁无踪了。
“是不大对劲,不过,大殿要是对这地方有疑,过了这几日捣了这处地方就是了。”
“人身不便,现在还不是时候。”元祝道,“十日后罢,令鬼差过来锁魂。此处还有生人,别叫鬼差抓错了人。”
“生人?”祗儒不解至极,在这处能活?还是个生人么。
“至少现在还活着,本殿也不预备让她死。”
祗儒了然,继而笑道:“对啊,咱们大殿今年三千岁,承袭地位按照祖制还差几个功德。你莫不是要救她一救?”
“非也,她与生魂一案脱不了干系,是个好引子。”
祗儒心里嗤笑,又觉不耻。
死性不改,什么人日日在这里以阴气滋身,在给他做“引子”之后还能脱身呢。直言要用凡人这一条性命,就得了。还打这官腔呢。
小功德总是抵不过大功绩的,这样取舍实际并没有什么错处。
*
逢场作戏这样的事情,元祝不甚擅长。之后渐然发现,逢场作戏不过就是对着旁人流利的扯谎的点缀之词。
东园之内,那友儿是个魂灵,其余的全然不是。都是些被施了术法的黄纸小人罢了。
她倒是不怕元祝对孟漾做出什么事情来,瞧见了他,唤了声姑爷,也就放人进去了。
元祝敛声推门而进。
这样似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很是不好。
……
孟漾今日睡得浅,外头一有动静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适逢有人推门而进,瞧着是个失去了一条臂膀的,影子在月下瞧得十分明显,她也知晓是谁了。
又是这样的一夜,同之前几次一模一样,不过她的身子却没有之前那几次好了。
可以说是,一日不如一日。
“还没睡?”
男子的声音比起女儿家总是低沉喑哑一些,孟漾一怔,他眼神可真好。
过后,她才回道:“睡了的,又醒了。”
走至榻前,孟漾苍白异常的脸色跳入他眼中。
结合今日所见,一个猜想在他脑中生成。
大抵,他猜到了那小丫鬟为何如此不计较的将自己送入东园,送入孟漾的房间里来。
冥界驯化食梦等凶兽的时候,不也是将吃食猎物直接丢进去喂食的嚒。
“本殿…我靠你近些,就会好受些是不是。”他是个一口肯定的语气同孟漾说的这话。
言罢,他扭捏不得,径直坐在榻上,由着孟漾这具身子慢悠悠吸食这他凡人肉身上的阳气。
很多事情到了这时也都明白了一些。孟漾的身子怕真是逆了五行,靠着旁人的阳气将养到现在的,真算起来也算不上是个“人”了。用这法子治病的,也是个人才。
雨实际还在下的,一排一排如同细细密密的线,聚在一起又似势头很足的浪,一下一下接连不断的拍打着地面、屋檐、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