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宜聆蹙着眉,借着喝咖啡,端起杯子默默观察:林静唇角的弧度得t而僵硬,汉堡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肖景行双臂交叉,靠在椅背上连叉子都懒得拿起来,眉心间的戾气如果可以当作燃料,西气东输的项目或许就可以停一停了,倒是monica笑yy地挥动着餐刀和叉子,优雅得无可挑剔,全然不在乎场面有多尴尬。
叹气,师宜聆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类幼崽张开油腻腻的爪子,对准那一只鼓鼓囊囊的小汉堡,嘻嘻笑着一拍,肉饼里飙出淡红色的汁水,流到餐盘上,像是侧漏的月经。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像是这块肉饼,被上下两片面包夹得一滴也没有了,脑浆。
“切总,”师宜聆扯出笑来,找了个安全的话题,“你上次帮我写的企划书过了。”没办法,谁叫两边都是她朋友,除了俯首甘为破冰人,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是吗,”肖景行沉默了半响,终于施舍般地掀起眼皮,“他们投了多少?”声音虽然冷,但好歹还是给了点面子,把话接了下去。
“不多,也就170w。”
师宜聆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就现阶段来说,这个预算还是挺充足的,我给了他们10%的股权。”
“合同签了吗?”肖景行皱着眉头听完,“没签就别签了。我最近刚抛了几只股票,200w以下都在我接受范围内,待会儿你直接写个借据给我,按银行利率算,没必要找那群吸血鬼。”
“打住,我可不敢要你996的福报钱,”师宜聆连忙摆手,“再说我高这个app又不是为了赚钱,能找个大厂背书也挺好的。只要平台后续发展顺利,10%的股权给出去,我不心疼的。”
app?林静这才想起陈峰之前跟她说同直婚现象的时候,顺带提起过这件事。
“什么app?”monica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女性主义的交流论坛?”林静试探地问。
“准确来说,我想打造一个目标为中青年城市女性的综合x社交平台,以智能的大数据抓取分析技术为基础,提供优质的社群管理服务和自由友好的讨论氛围,然后再通过运营,自然而然地培养女性主义的用户氛围......”
一聊到女性主义,师宜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原本如深井般冷淡的女中音,仿佛顷刻间被注入了一腔温热的血,从她的喉头溢出,滔滔不绝。
她说起最初她运营帮助女性职业规划的ngo,后来又创办学术x公众号,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经历。直到现在,她觉得女性主义的宣传迫切地需要一个自己的平台,建立自己的规矩,而运营这样的一个平台又必须要先降低门槛,引流培养,再谈用户管理。
“老百姓每天被资本家压榨,已经够辛苦了,哪能再要求她们关心什么形而上的议题?所以第一阶段重点还是应该先落在她们的生活上,第二阶段再通过平台官方发布一些女性相关的统计分析报告,不拘泥什么主义,只是建立一个关注女性生活和发出女性声音的产品印象,然后第三阶段......”
她慢条斯理地规划着,偶尔肖景行也会补充几句。师宜聆的言语间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理性,这种理性并非是肖景行式高高在上的怜悯,她的理性温暖得像冬日的棉被,语调一扬,便将整个冰冷的世界纳入她庇护的羽翼。
“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活得更好,更自由......”
她将头发撩到后面,愈说愈畅快,愈说愈豪迈,像是开闸后奔腾的江流,她的激情bh河长江更磅礴。
“等到资金充足了.......”
她说她要到乡村中去科普女童的x教育,到大学里面培养女学生的领导力,到写字楼里,到菜市场中,到民政局的门口......到所有光照得到和照不到的地方,她要让社会关注那些被忽视的女性,还要推动立法——改变所有边缘群t的命运。
林静凝视着师宜聆眼底的光芒,宛若一尊逐渐撕破黑夜的烈艳,让她不自觉便沉入其中,好似真看到了那描绘中有光的未来。
林静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应该十分尴尬的修罗场,竟因为一个女性主义的话题,变成了由师宜聆主讲,肖景行副讲的商业报告会。林静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全场,心里莫名有点开心。到了最后师宜聆又提及几个税法上的问题,林静虽然现在主要做成本控制,但也考过了cpa,师宜聆的问题不算难,便一一教了她。
“原来是这样,我总算弄清楚了,”师宜聆的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竟显得有些稚气,笑着说,“哪天我公司要是ipo了,我一定给你留个财务经理的位置。”
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林静不得不喊停,“你平时财务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但ipo需要的材料我可做不了,倒时候你真有需要,我也就只能帮你推荐几个人了。毕竟我的水平我自己清楚,也就只能在国企里吃吃资历。”
一顿饭便这么云淡风轻地吃完了,林静跟肖景行去前台买了单,回来aa账单的时候,看到monica独自坐在沙发上,姿态端庄地喝着咖啡,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凯死r呢?”林静问她。
“她去洗手间了,待会儿回来。”monica笑容浅浅地说。明明是往日里温柔的语气,此时却甜腻得让人发颤,好似小腿爬上了一条y冷的蛇。
林静这才想起从师宜聆挑起话题开始,monica基本上就没再说话了,只是一个人沉默着埋头吃饭。
她是不高兴吗?可她又在不高兴什么呢?
明明上一次见面,她还说肖景行不是什么好男人,告诫自己离他远一点,言语间明显对肖景行没有什么旧情,可偏偏今天她却表现得非常反常。
林静不觉得monica会那么不懂人情世故,她绝对是故意跟过来。然而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静不愿意相信,monica在明知道自己已经跟肖景行在一起的情况下,还会想要跟肖景行发展些什么——她看上去并不是这样的人。可难道她眼中的肖景行已经坏到,她必须想方设法阻止他跟任何人在一起,否则就良心不安的地步了吗?
有些苦恼地撩了撩头发,林静跟肖景行说她去洗手间补个口红。肖景行点点头,接着他的手机响了——工作专用的铃声。
熟悉肖景行的人都知道,这个工作狂为手机设置了不同的铃声,而一般只要工作专用铃声一响,就意味着他又要放鸽子了。师宜聆从他身边走过,隐约听到是集团那边发了什么新的内审安排,不禁调侃道:“看来某人又要咕咕咕了。”
肖景行肃着脸,鼻间呵出一声带着恼意的冷哼,算是回应,高耸的眉骨宛若连绵的峭山,显得极具压迫感。
“没办法,”他神色凛然,嘴角一歪,扯出了一个标准的假笑,“跟‘食物’共事,总是要多费点心。”
“果然,切总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忙啊,”monica的笑容温和地加强了结尾的咬字,随后附上体贴的建议,“我记得林姐没有车吧,需要我......”
“谢谢,”肖景行十分客气地打断了她,眼尾刀片般一扫,语气凉凉地说,“不劳你费心。”
“费什么心......?”林静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一句话,有些迷惑地想她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的。
“没什么,”肖景行笑了一下,“待会儿让——”
他的目光在师宜聆身上滞了一下。如果她不愿意,他就帮林静叫辆车。
“待会儿我顺路送你和琪琪回去。”师宜聆笑着对林静说。
“嗯?”林静看向肖景行,“是又要开会吗?”
“嗯......”他胸腔震动。肖景行b林静高太多,垂下头来,声音低沉地解释,“估计要开到七点半。”
说完又轻轻地补了一句,“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林静已经习惯了他工作忙,“工作重要。”
但本来计划中要去看的江景,就看不成了。林静带着琪琪去肖景行的车里,拿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乐高。
“你肖叔叔知道你喜欢乐高,所以特意给你买的,”林静提醒琪琪,“还不快谢谢肖叔叔。” 琪琪看着那套他日思夜想的积木,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
“拿着呀?”林静声音轻柔地问他,“你不是一直跟妈妈说想要的吗?现在肖叔叔给你买了,你不开心吗?”
琪琪咬着嘴唇,脸色变得很苍白。眼眶一红,夏黑般的圆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眨眼间,便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林静和肖景行互看了一眼。两个人都高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哭了,总不可能是喜极而泣吧。
“怎么了?”肖景行蹲下来,尽力温和地问。
琪琪却只是哭。张着嘴,小脸涨红得好似快要爆炸的气球,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宛若一盘被打翻的蔬菜沙拉。
这绝对是那个垃圾的基因,林静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也没有......这么脏。
肖景行的耳边仿佛响起一排吹丧乐的唢呐,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
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抽出一方又一方的纸巾,往小孩子的脸上糊,“怎么了,琪琪?是不喜欢乐高吗?”
这一幕要是他的下属,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过多,以至于出现幻觉了,毕竟肖景行洁癖,可是让公司的保洁费用在一个月内翻了足足三倍。
琪琪一边哭一边摇头,好似不断转圈的洒水车,嘹亮的哭声却终于渐渐弱了下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肖、肖叔叔......”他盯着那一团团纸巾,像是面对敲门声,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的小白兔。
“嗯?”
“你送我、送我礼物......是不是,”琪琪抽噎着,说着说着几乎又要哭出来了,“是不是要抢我妈妈......”
“你不要抢我妈妈......好不好?”他越说越委屈,“我都已经没有爸爸了!你还要来抢我妈妈!”
“没有。”
肖景行深吸了口气,回忆起自己还是初级顾问的时候,一个老员工犯了错,却拿他来背锅,客户把报告丢在他的脸上,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夹时,是怎么笑的,然后露出他能力范围内最温和、最亲切的笑容。
“......我没有要抢你妈妈。”
“你别想骗我了!茉、茉茉阿姨都跟我说了!生了小妹妹,生了小妹妹......妈妈、妈妈就不要我了,就像——”琪琪却大哭,“就像灰姑娘一样!”
苏茉......
肖景行握紧拳头,站了起来。他唇角还弯着一抹标准的笑,露出八颗白得晃眼的牙齿,被他咬得咯咯响,显得有些狰狞。
“琪琪——”他维持着自以为和善的微笑。
但很可惜,他笑得像个吃小孩的大魔王,b灰姑娘的恶毒后妈还要可怕一百倍。
“别笑了,”林静双手掰过肖景行的脸,肉了肉,“你先去工作吧。琪琪的问题我来解决。”
“......”肖景行不甘心地瞥了一眼,还沉浸在灰姑娘的小世界里,哇哇大哭地琪琪。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静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又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了他一下,“真的。”
“嗯......”
他红色的小痣耷拉下来。P哦②○②壹.C哦м(po202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