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预料中,霍丛带着妻儿踏上了重返凌州城路上。往常他出远门就是带兵,一路急行军,而此次却无需着急,且也急不得——毕竟这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前的马车里,正坐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太孙。
四月初五一早,黑甲军抵达凌州城外,就地列队而站。霍丛一手抱着霍钰初,一手扶着李画盈下了马车。
凌州城门开,永安帝率文武百官,迎接凯旋而归的武安将军。
李画盈是大覃公主,只简单行了个礼。她接过襁褓中的霍钰初后,霍丛向永安帝行大礼,声音沉稳有力:“儿臣拜见父皇。”
“好……好,”永安帝花白的头发让他显出了老态,声音也不似以后洪亮,“起来吧。”
永安帝转头看向李画盈怀中的孩子,脸上浮起了少有的慈祥之色,笑了起来:“这便是朕的太孙吧。”
“是的,陛下。”李画盈走到永安帝身边,将霍钰初往永安帝的方向抬了抬,永安帝用食指蹭了蹭婴孩柔软的脸颊。
霍钰初冲着永安帝笑得十分灿烂,小手抓着了永安帝的食指。永安帝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伤感,朝霍丛点了点头:“与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霍丛知道他是想起了亲生母亲还在世时,他和母后、自己相处的日子。可霍丛那时还小,毫无印象,对永安帝的伤感无法感同身受。
一个人犯了错,便是要承担后果的,哪怕是当朝天子。
人死不能复生,永安帝是爱先皇后的,可当年先皇后对永安帝无意,即便被冤枉,也不曾向永安帝求助过一分。直到性命垂危,她终是觉得虽然自己不爱永安帝,但孩子是无辜的,才将霍丛托付给瑞王。
霍丛自记事起,永安帝是一个好皇帝,也是一个好叔叔,所以霍丛不恨他,只是得知真相后,难免也有些隔阂。
可此时霍丛看着永安帝,觉得释然了。
这是永安帝与先皇后之间的纠缠。先皇后解脱了,可永安帝此后,只能活在悔恨与自责中。
永安帝将霍钰初交回给李画盈,朝贴身太监安喜道:“回宫吧。”
安喜领命,尖细的声音朝众官宣布——
“天子摆驾回宫——”
东晋大败寒漠联军,需与大覃协商如何做战后处置,然而因为两国皇帝都抱恙在身,故而本次依然是由两国皇子商讨,只是此次代表东晋出面的,是太子霍丛。
因着这次谈判,李画盈有些忧心,霍丛安抚了一下她,让她不用担心。
他将谈判地点定在了东晋境内。
一是他与李画盈分开许久,不想这么快又离开她出远门,更不想她跟自己奔波出门;二是此时与寒漠交战,主要还是东晋冲在前头,不管怎么说,东晋都是有底气做主导的一方。
更何况,当初李明贤软禁娇娇一事,他还未找李明贤算账。
永安帝为霍丛设置了一座太子府,霍丛自回到凌州城后,便携着妻儿住进了新府。李画盈此次不去听东晋与大覃间的谈判,虽然直到霍丛不会对大覃和她皇兄怎么样,但霍丛外出后,她多少还是有些焦虑的。
这次谈判所花时间并没有很长,霍丛回来后,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殿下!”
弦月一看到李画盈,便热泪盈眶地冲到她跟前,李画盈也十分激动,两人差点就互相抱头痛哭了。
“弦月你看,这是我儿子!”
“哎呀,小殿下真可爱!”
霍丛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李画盈这才发现,在霍丛身后还站了几名年轻男子,为首的那位脸色还算淡定,后面几个一脸局促。
“殿下,今天还去红妆看不?”此时,墨九刚好走了过来,一看院子中的那拨人,顿时傻眼了,“小七?”
霍丛身后的正是墨影卫,除去仍被关着的墨三,墨影卫都到齐了。霍丛走到李画盈面前,将一块玄铁令牌放到李画盈手里,温声道:“这是墨影卫的执掌令牌,你皇兄托我转交给你的。”
玄铁本身冰凉,却带着霍丛手中的余温。李画盈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又热又酸:“皇兄……”
墨一带着众人过来给李画盈行礼,李画盈让他们起身,道:“诸位以后便真的归本宫管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往后诸位便在这太子府住下吧。”
墨影卫:“一切听凭殿下吩咐。”
霍丛又一一给众人做好安排,众人这才领命散去。他走过去,抬手环着李画盈的肩膀,笑道:“如何?总该放心了吧。”
李画盈自然地将靠在他胸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大覃与东晋各自繁荣,东晋如今兵强马壮,霍丛恢复了太子的身份,大覃与东晋的太平足以维持许多年了。
永安二十六年六月,水神节之后,身体日渐变差的永安帝,宣布禅位于太子霍丛,从此礼佛清修。
东晋朝廷被这事情弄得措手不及,尤其是礼部尚书,差点当场就晕过去了。
礼部一向负责皇室各种礼制,皇帝登基流程自然也是由礼部去安排。而且这新帝登基,必然是连着册后大典的,这圣旨一下,礼部上下便开始没日没夜地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