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门外的长坡飞驰而下,是他少有的感兴趣的事情。信号灯下一个急刹,他像往常一样,垂眸注视着腕表的指针。
六分三十一秒。
今天她来晚了一点。
斑马线连接着的路口对面,是一个与他穿着不同校服的女生。她骑坐在单车上双脚点地,与身后的朋友说笑时,露着明晃晃的门牙。他真的讨厌露龈笑,但在她脸上又莫名和谐。
他从没刻意关注她,只是在路口的相遇成了一种习惯。一开始只是互不打扰的错过,而在很久之后冬天的某个傍晚,她才在一次擦肩时忽然与他对视,且只顾着看他。他觉得她早晚要摔,果不其然,还没走远便听身后一声惨叫。
他掉头疾步靠近,托扶着她被羽绒服包裹得鼓囊囊的肘部,小心翼翼拉她起来。就像精心拿捏过似的,接触的面积哪怕多出一个指印大小都不行。
这应该算是正式的一面之缘。
但自此之后,每天路口的相遇却不再按部就班,她出现得越来越晚。
她在躲,却愈发引他在意。
在意到每次体育课,都忍不住望一眼一栏之隔的临校操场。
这顺利成为了与她有关的第二个习惯。
直到毕业的前一天,他们仍旧像两个在路口偶遇的陌生人。恰好有飞机划过上空时,两人同时抬头去看,白色的尾迹缓慢延伸,时间接近停滞。
他低下头,正迎上对面两道灼热的视线和染着红晕的脸。
蝉鸣猛然聒噪。
他刚要开口,对面的人竟然逃命似的飞蹬着单车溜掉了。留他自己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吐出一句“卧槽”。
这一天,梦里面到处都是梅子树,枝丫繁乱戳人。为什么是梅子树,大概是因为今天她含着一腮的梅核,像个藏坚果的仓鼠一样。
烦人。
梦都不让人清净。
翌日,冗长的毕业典礼结束时,他已经郁闷到极点,匆匆甩开围绕身边的同学就要去隔壁找人,没想到合照的人群甫一分散,一个衣着迥异的娇小身影猛地撞进眼帘,她茫然的眼神一寻到他立刻坚定半分。莽然走近,她捧着一封信直戳到他胸前。
“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但讲得洪亮如连珠炮一般。字字在他胸口留下重击。
起哄尖叫和此起彼伏的附和压着话尾,瞬间填满会场上空。她抿嘴露出一个小小满足的笑,转身消失在热烈喧闹的背景中。
冉轶被动得有些懵,追出去时还不算太晚,远远地在校门处的自行车棚捕捉到了她的踪迹,于是果断将人拦下。
他一手抓住车把,一手扣住她的肩,甚至能感觉到她脸蛋和脖颈的皮肤氤氲着热气,阳光从侧面照下,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两双眼睛互相瞪着,两个呼吸交缠错乱。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吓到失语。
“你——”
原本想问的问题已全部都在脑中碎裂,他不由分说便直接低头亲了上去。软腻的唇瓣轻启,被他牙齿攫住舔咬。她也不知反抗,承着他的侵犯逐步沉溺。
“桃子……你还没好吗?”
蓦地墙外传来一声呼唤,她随即惊醒。
“唔……我该走了……”
她别过脸,慌忙推开他,却不知怎的撑不住自己,连人带车歪歪斜斜就要倒。冉轶猝不及防地抬手想接,但实在事出突然,脚一滑的功夫已经被压在了最底下,趁机抱了个香玉满怀。
他的下巴蹭上她头顶蓬软的发丝,有种终于得逞的快乐。
“对、对不起!”
她挣扎着要起,试图将卡在车上的脚解救出来,但努力半天也没能成功,反倒将身下的人碾压一遍。
“你先别动,我抱你起来,”冉轶歪头,话音落在她耳边,“腿都要被你压断了。”
她的屁股刚好坐在他的腿根。他不是腿要断,是有些地方要完蛋。
他搂住她的腰一同起身,刚刚坐稳,不知从哪冒出了一群好心的高中部学姐,边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边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
“你叫……”
他拍掉裤子上她留下的鞋印——
人呢?!
撕开信封翻来覆去找了几遍,她竟然连个名字都没给他留下。阳光似乎偏了角度,这会藏到几枝槐叶背后,将繁茂的轮廓映在他的肩上。
“冉轶,那是你新交的小女友吗?”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是,边走着边酝酿一个能抓住她的计划。
“诶……那我们有点伤心了哦。”
几个女生笑着揶揄,同他一起向体育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