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认识严叔叔。”
“怎么不认识,前几天你夹伤手臂的时候,不就是他陪着你的?”
壮壮一听是就是这位严叔叔,兴奋地立马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结果一时闹过头撞了方针一下,害得她摔了一个盛酱料的碗。只能在安太太的尖叫声中拿抹布趴在那儿把地擦干净。
晚上六点左右,酒店订的各种菜品都送来了。方针接过来后一部分拿到桌上摆盘,另有一锅五色老鸭煲则是被拿进了厨房放在小火上继续煨。听安太太说这鸭子挺难做,鸭子里面套鸡,鸡里面又套鸽子,鸽子里面还得套鹌鹑,一层又一层的,滋味全都得靠细火慢炖给煨出来。
老鸭煲在厨房煨了有一个小时,大概七点刚过安德森就领着严肃到家了。这是严肃头一回上安家来,一进门安太太就领着壮壮过来招呼他,方针则还在厨房里忙着煨那锅老鸭汤。
严肃进屋后先跟壮壮聊了几句,询问了他的伤势。壮壮为表现自己的勇敢,撸起袖子给他看手臂:“已经不疼啦,严叔叔,你说得真对,手一抽出来就不疼了。”
“那是因为你很勇敢。”严肃摸摸壮壮的头,又再次代表深蓝广场向安德森夫妻表示歉意。
安德森笑得一脸欢:“你跟我客气什么啊。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嘛,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在场其他人除了壮壮外都露出一脸宽容的表情。作为一个外国人,安德森虽然和人交流没问题,但说错俗语的概率还是非常高的。
安太太一脸尴尬把严肃请到客厅坐,正好方针也端着菜出来了,安太太就招呼她给严肃倒茶。
方针和严肃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流了片刻,又同时转开头去看别的地方。严肃假装和壮壮说话,方针去了厨房倒茶。安德森则回房去换衣服,安太太陪在一边照顾儿子。
结果方针倒完茶出来时,就见壮壮打翻了牛奶搞得满身都是,地板上也沾了不少,安太太手忙脚乱给壮壮擦牛奶,眼看方针来了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自己带壮壮进屋去换衣服,地下那滩牛奶则留给方针收拾去了。
方针把茶往严肃面前一放,回厨房拿了抹布蹲下来擦地。严肃就坐在离她两米远的沙发上,看着她从头到尾把地擦干净。
严肃本以为自己见到方针一定会闪得远远的,连话都不会同她说一句。可看到方针跪那里擦地的时候,他心里竟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这女人是因为伤了他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否则以她的学历长相,不可能来给人当保姆。
方针知道严肃在看自己,但她不在乎,她眼睛里全是面前地板上白色的牛奶渍。她趴在那里认真地擦着,因为牛奶渍太多,她不得不几次起身去厨房搓抹布。
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冲严肃道:“能不能麻烦你起来一下?”
严肃低头一看,自己脚边有几滴白色的污渍。如果换作其他人,估计只会让他挪一下屁股。但方针不会,她不可能靠自己那么近。更何况他也不会让她靠自己那么近。尽管抹布杀不了人。
严肃不置可否,只是立马起身站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方针也不多话,蹲下来仔细擦拭地面,确保地上没有一处牛奶渍。
严肃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沉默不语地看着方针擦完了最后一滴牛奶站起身来,终于忍不住问:“你后悔吗?”
方针累得腰酸腿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冲严肃扯扯嘴角:“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
“你觉得我有必要后悔吗?”
严肃微微皱眉:“现在这样的生活是你喜欢的,你很享受吗?”
当然谈不上享受,但也没什么不喜欢的。方针直直地望着严肃的眼睛:“我在牢里过的日子比这里辛苦很多,这些不算什么。”
“你为什么会坐牢,不就是因为想杀我。所以我想问你,你后悔因为杀我而坐牢吗?”
“不后悔。”
“就这么恨我?”
“难道你还认为我不应该恨你?”
严肃自打五年前在法庭上见过方针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再遇见方针,他是不是应该问个清楚,这个女人这么恨自己究竟为什么?他自认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可恨我的。事实上五年前你杀我这件事情就很荒唐。你毁了自己的一生,不觉得遗憾吗?”
“在你看来我做的一切当然是荒唐的。你收购巨华逼死罗世,在你心里都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我的一生不是自己毁的,是你毁的。当然了,你这样的人肯定不止做过一回这样的事情。多少人因为你而家破人亡,你却不会明白也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现在我真的有点后悔杀你,因为那一刀扎得再深也不能让你明白别人的痛苦。”
“生意场上并购企业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是合法手段我无话可说,但如果是非法手段……”
“我这人从不干这种下作的事情。”
方针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眼里尽是蔑视的神情。她咬牙从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