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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
    到了森吉斯家里,冯殊将夏知蔷引荐给这位老师兼忘年交。对方夫妻俩用德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夏知蔷听不懂,求助地看向丈夫。
    冯殊总结大意:“他们夸你呢。”
    “夸什么?”
    “夸你长得好看。”
    夏知蔷卷了许久的八字空气刘海已被雪水彻底浸湿,贴在脑门上,活像个唱戏的,加上天气冷,衣服只顾保暖没管搭配,真好看不到哪里去。
    兴许是暖气和递到手中的热饮让人心情愉悦,一向对外貌不甚自信的她,当下居然少见地皮了一下:
    “他们眼光不错。”
    冯殊点点头,立刻对着森吉斯夫妇讲了句差不多长度的话。夏知蔷吓得狂扯他袖子:“你你你刚才说什么了?”
    “帮你翻译。”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等夏知蔷脸上精彩纷呈走完一轮,才又说,“逗你的。我跟师母说你会做蛋糕,可以帮她的忙。”
    不得不说,冯殊挺会安排人的。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夏知蔷,一接触到面团和奶油,从身到心一齐放松。
    森吉斯与冯殊在二楼谈完事情,再下来,发现语言不通的两个女人正头挨着头摆弄蛋糕,间或有世界通用的笑声传来。
    甜香四溢中,夏知蔷将披散着的头发绕到脑后,随意挽了个松松的髻。她低头,耳侧碎发自然垂下,带点弧度的发梢在下颌处打着旋儿,发丝到侧脸,纤细脖颈到薄不露骨的肩颈,都是十足的女人味。
    这画面,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爱上回家。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夏知蔷还在饭桌上客串了回汉语桥老师。
    她教森吉斯念“知知”,可惜,这个德国佬一直被困在“zh”这个发音上,念来念去,最后都会变成舌叶音中类似于“滋滋”或是“呲呲”的声响。
    用冯殊的话说,他很像在呼唤啮齿类宠物,比如仓鼠什么的。
    回去时,森吉斯亲自开车送他们。
    积雪未融,冯殊出门时顺理成章地,再次扣住了夏知蔷的手。
    她贪恋对方手里的热度,倒是没反抗了,手骨软乎乎的,缩在他掌心里,一点儿力不使,任由人拉着到车上都没松开。
    车里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中文歌。女歌者有着一把低沉浑厚的好嗓子,浅吟低唱的,却是一曲缠绵至极、柔得像水的情歌。
    她唱道:“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夏知蔷说自己没听过。冯殊叹气:“都有代沟了啊……这首歌叫《亲密爱人》,梅艳芳的,是老师和师母的定情曲。”
    他嗓音柔和,一路娓娓地跟妻子解释。
    森吉斯教授与妻子是在中国认识的。
    那是近二十年前,他们一个是来华访问的医学专家,一个是团队的行政人员,短短几日相处,两个老外就在异国他乡的山水之间定了情。
    确定关系那天,两人在水乡小镇的餐厅里吃饭,餐厅老板靠在收银台后打瞌睡,面前的小音箱里,一直放着同一首歌,旋律简单,歌词也直白。
    温柔夜色如水,这曲调唱腔竟比夜色还温柔。它是如此的贴近二人当时的心境,哪怕听不懂歌词,依旧深深地打动了他们的心。
    森吉斯和太太不好意思地叫醒餐厅老板,找人问到了歌名,买了CD带回德国,一直听到如今。
    冯殊讲述的途中,森吉斯插了几句话,最后补充:“你没有爱人,这首歌能让你体会到恋爱的感觉;你的爱人不在身边,它会代替对方拥抱着你;如果爱人就在眼前……”
    森吉斯看向后视镜中那对相处局促的新婚夫妇,鼓励道:“还犹豫什么?在歌声中吻她吧。”
    夏知蔷自然没听懂,侧过脸,眼巴巴地等着冯殊翻译。语言壁垒牢不可破,他说什么,她都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
    那是圣诞夜的前一天,小城里张灯结彩,一路上,斑斓的霓虹和彩光像河流一般流动荡漾。
    它们经由积雪反射进车厢,又投射到冯殊白净深刻的轮廓上,化作细碎的彩色宝石,将他原本寡欲冷淡的脸,点缀得多出了几许由热血腾起的烟火气。
    终于,冯殊在夏知蔷长久的注视下开了口,眼里热度足以将雪融化:“我老师说,这首歌有魔力,会让你迫不及待地,想跟身边人许下余生。”
    夏知蔷胸腔漏拍,慌张胡乱笑了笑:“听着怎么跟下蛊一样。”然后将无预料中发红发烫的脸转向窗外。
    她的手还老老实实地被人抓握着,手心里,同时同刻,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滑腻的汗。
    双颊持续发烫,夏知蔷将车窗按了一些下来,任五光十色的节日盛景在眼前铺开,她奇异地发现,这天的夜风,确实因为一首歌而变得温柔了很多。
    又过了几个小时,那“蛊”真的发作,以至于她就着一杯热可可,在壁炉前主动吻了自己的丈夫。
    *
    时隔小半年,夏知蔷又见到了森吉斯。
    他一会儿叫她呲呲,一会儿叫她滋滋,傻傻分不清楚。刚才还严肃地讨论着专业问题的白人老头儿,见到学生的妻子后,便爱屋及乌地笑得眼角起褶子。
    而之前一直在几个异性中间尽力调和气氛的钟灵秀,此刻反倒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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