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还是说,冯医生舍不得弄伤自己这双金贵的手?”
冯殊笑笑:“不是怕,只是你不配让我搭上这双手。”
他站得笔挺,眉眼间书生气很足,话里暗流汹涌:“就算怕,我也是怕夏知蔷为难。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真闹出点什么,她会难做,我也舍不得看她这样。有些事你可以毫不顾忌、随心而为,我不可以。”
“冯医生口才很好。”季临渊分毫不让,“你口口声声为她着想,可是,放任妻子通宵工作、劳累整夜的男人,话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
冯殊淡淡瞥了他一眼:“以季先生的为人,想来已经把我的家底查得透透的了。就算我太太不工作,我也养得起她。这点你应该了解。”
对方不答,算是默认了。
他继续:“可惜,你貌似不太了解这个妹妹。比起廉价的心疼和武断的干涉,她最需要的是支持和理解。这是我们夫妻之间达成的共识,外人不明白不理解,也正常。”
话让人说尽,没有立场更没有道理的季临渊一时词穷,只是面上依旧瞧不出半点端倪、
他不慌不忙走到门外。
冯殊这才看见,季临渊手中还提着个极眼熟的绿色饭盒。
心脏猛地一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就听对方说:
“知知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好。以前总能吃到,还不觉得,隔了段时间再尝,居然品出些新意来。冯医生很有口福。”
他与他擦肩而过:“既然取到了东西,我也不多留了,再——”
骤不及防地,冯殊猛然侧身,一把揪住了季临渊的领子,将人生生截在了半路上。
季临渊反应过来,挣了两下,发现对方的怒意大到不可思议,眼底残存的斯文已尽数被盛怒替换,手背青筋亦是根根可见,他完全甩不脱。
势均力敌的两人僵持在大厅里。
偶有人经过,要么绕开,要么站得远远地围观几秒,也有上了年纪的喊来保安,让问问情况,别闹出事来。
季临渊暗自与人较劲,咬着牙问:“怎么又舍得搭上自己的手了?”
“就算废了这双手,我今天也要先废了你。”
冯殊拳已扬起,季临渊同一时间蓄势待发,剑拔弩张之际,那保安小跑着过了来。
他强笑着劝两人冷静,又看向冯殊:“您刚才说,是来找17楼的夏小姐的对吧?要不,我把她请下来了解了解情况,您二位也好当面把误会——”
“好。”
“不用!”
答案南辕北辙两人到底还是齐齐放了手,又各退一步。
冯殊放了季临渊走。
等坐回车内,季临渊没心情整理被人拽得乱七八糟的领带,也没让司机立即发动。
身侧的保温饭盒并未盛满,还有一层空着,他实在没有耐心继续旁观夏知蔷将它装上食物,或是看她花时间摆盘。
按惯例,夏知蔷兴许还会放上些罗勒叶做装饰,力图做到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心情舒爽。
哪怕自身无察觉,夏知蔷骨子里可太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了。只要她想,这种精准的、循序渐进的讨好便可以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形成习惯,并产生出一种,全世界只有自己被如此对待的错觉。
季临渊并不认为,夏知蔷这类行为的出发点中包含有多少纯粹的爱意。不然,她为什么能轻轻松松地,转眼就换了一个人实施?
他,不信。
*
季临渊离开了好几分钟,夏知蔷才发现,这人居然还顺走了工作室的备用门禁卡。
给物业打电话申请完挂失锁定,她望着只剩点汤汤水水的珐琅锅,气得胃痛。
她早将锅里最好的肉全挑了出来,放进了那个食盒里,码得满满当当的,生怕冯殊不够吃。相对的,夏知蔷只给自己留下一小碗汤,和两个长看起来不太饱满的生蚝。
这些食物,连带着里面的点点心意,全都便宜了季临渊。
夏知蔷给冯殊回电话,解释道:“刚才一直在忙,没顾上看手机。”
冯殊说知道了,又问:“没留个人搭把手吗?”
“秧秧老早就回去了,下午再来。”
“就你一个人么。”
“嗯,”夏知蔷左思右想,还是没勇气说实话,便做贼心虚地加了句,“我,我一个人忙到现在呢。”
那边安静几秒,只答了一个“哦”字。
感觉出他的意兴阑珊,夏知蔷深觉自己一直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着实有些过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等下去哪儿吃啊?要不你先上来一趟,我换个衣服就能走,不用等很久的。正好还有多的马卡龙,你可以带去医院分给同事,不够的话我再可以做点布丁,你都拿去——”
“不用,突然有点事,过不来了。”冯殊说罢,深深吸了口烟。烟气入喉,又吐出,眼前只剩雾蒙蒙一片灰色遮住太阳,缭缭绕绕的,没有形状。
他忽然有点可惜,可惜这个注定被浪费的大好晴天。
听冯殊说自己还没到,夏知蔷心里一松,等察觉到听筒里一阵一阵的呼气声,她不由规劝:“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没温度地低笑了下,冯殊客气道:“谢谢关心。”似乎是为了回报对方的体贴,他随口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