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影厅时,冯殊走在前面。
他随意地用五指向后捋了捋被弄乱的头发,指尖在发丝轻轻中一抖,再甩甩头,就算打理过了。
望着男人稍有些乱糟糟的后脑勺,想起刚才他较真的幼稚模样,夏知蔷笑笑,撇开人群小跑着跟上去:
“冯医生,你晚上——”
冯殊手机响了。凝神听了几秒,他表情收敛些许,然后越便越严肃:“我还没回家……知道了,十五分钟到。”
打完电话,他看向她:“你刚刚是在叫我?”
猜是医院有急事,夏知蔷摆摆手说没什么,让人赶紧去忙。
要走的路线南辕北辙,两人在商场门口分开。相比刚刚那股子冲动且莫名其妙的情绪,夏知蔷内心已淡定不少,很轻松,很平和,又有点空落落的。
她说再见,还客套了一句“下次换我请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冯殊似乎当真了。
夏知蔷已大概熟悉了这人顺杆子穷根问底的套路,便给了个万金油答案,说回去再约时间。
当时的冯殊想,“再约时间”也许只是遥遥无期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谁知,不过一个星期后,他就收到了夏知蔷发来的微信:
【冯医生,你现在在医院吗?我有点急事,想当面跟你说。】
话听到这里,秧秧不禁感叹道:“看不出来,小夏姐你居然这么主动,连求婚都……不过,你怎么知道冯医生会答应呢?如果他拒绝了,岂不是很尴尬。”
“他不会拒绝的。”夏知蔷说完,抿唇不语。
那天,饭快吃完时,陈渤拉着冯殊去抽烟。夏知蔷独自坐了会了,索性也跑了趟洗手间。
餐厅隔音做得一般,她从里面出来,在洗手池意外地听见两人在隔壁的谈话。
陈渤说:“你是男德班班委还是正义使者?一直坏老子事。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小夏妹妹了?只要点个头,我就当帮人抬轿,保证给你一举拿下。”
对面那人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停顿了几秒,才说:“她确实很好,很好很好。”
“哟,动凡心了?这几年你少说也接触了三四个姑娘吧,有哪个撑过一个月?学校里医院里可都在传了,说你对我痴心一片求而不得……老子名声都毁了。”
冯殊低笑:“就算找男人,我也看不上你。”
陈渤骂了句操。
他又说:“到了这个年纪,我遇到个不错的姑娘,想结婚,想成家,很难理解吗?”
“能理解啊。”陈渤说,“可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谈恋爱,不划算。下个月就要出去了,你在德国起码得待半年,不说擦出火花、维系感情,等回来了,人家还认不认识你都不一定。”
“嗯。”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小夏乐意玩异国恋,问题也多。她要是个老实的,那就是丧偶式恋爱,又辛苦又寂寞;如果不老实,时间一长,不是你绿她就是她绿你,‘两人异地,四人幸福’,懂?”
“嗯。”
“最最关键的一点……”陈渤嘿嘿一笑,“小夏妹妹明显对我更有好感,你排不上号。”
冯殊只说:“你不适合她。”
“你就合适?”陈渤立即反驳,“别人我不知道,你心里惦记着谁我可清楚得很。人家已经不在了,你还要守贞,把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似的,半点荤腥不沾。小夏是很好很好,她是‘最好最好’,有她在你心里,谁都得往第二捎捎。”
“你想上岸了,要退而求其次了,人家小夏愿意吗?对她公平吗?”
没人答话。
陈渤原本只是想回呛人解解气,等话说到这份上,又有些不落忍:“当然,你要能做到一辈子咬死不松口不被人发现,那也行,我没话说。”
他们后面应该又聊了些什么,声音却压低了许多。碍于周围人来人往,夏知蔷便没有继续听下去。
直到几天后,夏知蔷面临着比之前还要糟糕的境遇,急需给忧心忡忡的长辈们一个板上钉钉的交代。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冯殊。
——她不介意当那个退而求的“其次”,也不需要对方给自己绝对的公平,因为,那时候的夏知蔷自己也给不出。
和秧秧聊完往事,夏知蔷让人先去沙发床上休息。
换班作业,效率会更高。
等太阳彻底升起,除了可颂得等到下午再烘烤,以保证口感,其余事物全部完成。秧秧最后一次清点数目、并准备餐盘,夏知蔷则专心地给冯殊煲猪手汤。
将珐琅锅端上炉灶,大火煮开转小火,夏知蔷调了个闹钟,跟秧秧说“做完了就回家休息去,下午记得来送货”,便趴在不锈钢操作台上补眠。
睡着没多久,夏知蔷搁在一旁沙发上充电的手机震了好几下,是冯殊打来电话。秧秧忙活着没察觉,她更没听见。
连打三次无人接听,冯殊的微信紧跟着发了过来:
【今天只有半天班,你不用送饭来医院。】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试着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便说:【还在忙?马上下班,我来找你,一起出去吃。】
许是事情都做完了,心情松快,夏知蔷这一觉睡得比半夜那次小憩还要踏实,直到手臂麻木得快没知觉,才堪堪醒来。
闹钟还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