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蔷的事情,冯殊多少知道一些。
就比如她爸离婚后和那位阿姨在一起很多年,算是组合家庭,只是为着各种原因没去领证;他也知道,阿姨还有个儿子,但冯殊和夏知蔷结婚请亲戚吃饭时,这个所谓的哥哥并没有出现。
现在看来,冯殊知道的,远没有他不知道的多。
想起莫名出现在家里、衣衫不整、还结结实实挨了自己一拳的嚣张男人,想起他离开前颇有意味地说“我从来没把知知当妹妹看过,她也一样”,冯殊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
他再抬头,就见夏知蔷拿着个变了形的眼镜走到自己面前。
这幅眼镜冯殊已经用了三年多,细金丝边框架,材质轻盈,低调耐看。他近视度数很低,眼镜不是必需品,这回不过是在机上要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才戴着防蓝光。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它在一场毫无预兆的打斗中被踩成了废品。
夏知蔷懵懵地问:“怎么成这样了,压着了?”
“嗯。”含混地应了句,冯殊抽出她手中的眼镜,随手抛进垃圾桶,动作语气中皆有种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夏知蔷没着急走,问他:“明天休息?”
“半天班。”
“哦,那你现在……”
“还有点事要收尾。”冯殊抬眼,“有话就直说。”
夏知蔷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忙。我补个觉去,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夏知蔷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洗完过一次澡。胡乱吹干头发,她钻进被子,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球。
她太难了,也太累了。
熬夜累,撒谎累,应付凌晨时的崩溃和刚才的提心吊胆,更累。
半梦半醒的边缘,夏知蔷奇长的反射弧终于完成了任务,在脑中丢出个疑问:既然没有钥匙,冯殊又是怎么进的家门?
她直接吓清醒了。
差不多同时,夏知蔷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有人掀开被子躺在了旁边。
他在耳边吐气温热:“睡了?”
第3章
冯殊呼出的热气像羽毛,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夏知蔷耳后轻刮着。她本就怕痒,当下恨不得立即“醒”来,一脚把这人踢下床去才好。
她不能。
咬紧牙关强撑,夏知蔷定住不动,打算将装睡进行到底。
一双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
冯殊整个人又靠近了些,手掌跟着开始移动,从肩头缓缓滑到小臂,中途换个方向,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后腰上。
夏知蔷牙根已咬得发酸:这里,可是她全身上下最怕痒的地方。
此刻的她就像一颗海胆,外层看似坚固,其实内里早已软烂一团,戳一下抖三下,任人宰割,屁用没有。
见夏知蔷将头蒙在被子里,耐不住地钻来扭去,冯殊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真睡了?”
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终于破功,夏知蔷翻身掀开被子,头发丝乱糟糟地糊在脸上,露出来的眼里全是愤恨与不甘。
“你要——”
冯殊说“别动”,突然用手臂支起上半身,压向夏知蔷。
她下意识不敢再动弹,肢体僵直,防备满满。
夏知蔷鼻端全是混杂了洗涤剂香味的异性气息,搅得人脑子里风生水起。
气氛如此不单纯,夏知蔷自然忘了冯殊到底怎么进的门这件事。
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说:“那个,我有点累了。要不咱们先睡会儿,等一下再、再……”
没好意思讲出口的那些,她用欲语还休的眼神说完。
顿住动作,冯殊细细看了眼仰躺着的女人,视线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在夏知蔷脸上身上逡巡了几圈。
将身体撑起一点,他问:“待会儿再做什么?你讲讲清楚。”
这还要怎么讲清楚……
夏知蔷的脸已经红得像地里烂熟的番茄。她摇摇头,手指攥着被角往脸上拉,妄图遮住羞赧。
冯殊扯开她刚拉起来的被子,再用手指一点一点拨开覆在她颊上的发丝。
拉了窗帘的室内昏暗安静。逆光中,男人眼神温柔,动作比眼神更温柔,他指腹时不时擦过夏知蔷的脸,力度极轻巧,像在触摸易碎的名贵瓷器。
直到发丝都拨开了、捋顺了,冯殊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随后,缓缓低下头。
呼吸相闻,夏知蔷认命又羞怯地闭上了眼睛。
“小骗子,”附在女人的耳畔,冯殊低声说,“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
他说完翻身躺到了旁边,只一会儿,便进入了浅眠状态。
夏知蔷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又想起那把捅人不一定好使、壮胆也用不上的奶油抹刀。
也许,拿来自杀正好?
她好想给自己来一刀,一了百了,愿天堂没有见到风就是雨的自作多情。
直到身侧人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夏知蔷才敢一点点转过僵硬的身体,面朝床边发呆。
婚前到婚后,她跟冯殊相处的时日加起来连一个月都没有,远谈不上彼此了解。可夏知蔷仍能肯定这人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