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吃不完啊?”田婆婆眨眨眼,“跟你那个‘朋友’分一下不就好了。男人食量大,还不一定够呢。”
“他不吃……不对,我家里根本就没什么客人,您看错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花一样的年纪,谈恋爱正常。”田婆婆笑道,“那小伙子我看着不错,高高大大,模样也精神。就是脾气急了点,上来就动手。”
夏知蔷无语:所以这老太太不仅听见了,还专门爬起床扒猫眼上看了半天热闹?可真有精神。
她正不知如何作答,就听见咔嚓两声开门的响动自身后传来。
同时,田婆婆的视线往夏知蔷后面看去,脸上堆满疑惑——怎么换人了?半夜那个可不长这样的。
难不成买个菜的功夫,少看了什么热闹?
“这个小伙子……又是谁啊?”老太太问道。她嗓门不小,语气抑扬顿挫。
田婆婆嘴里拖得很长的“又”字,用得十分之灵性。它让夏知蔷转身看见某个人之前有了些心理准备,不至于当场昏厥。
此时,一身浅花灰色宽松棉质衣裤的冯殊,正静默地站在自家玄关处。
似是刚洗过澡,冯殊的头发只吹到半干,脑侧有几根乱发不安分地翘着;没站太直,他单手插兜,上眼帘如梦游一般要睁不睁,通身围绕着一种散漫、洁净,且松弛的气场。
可若细看,冯殊眼底似乎罩着一层不知所起、尚未褪净的戾气。
见夏知蔷石化般站原地不动,嘴唇还一直微张着,冯殊便又将门拉开了些,声音懒懒的:
“不进来么?”
“啊?进来,就进来。”收住兵荒马乱,夏知蔷朝人走出几步。
田婆婆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问:“小夏,这位是谁呀?你给阿婆介绍介绍啊。”
“他——”夏知蔷回过头,话说一半又重新看向冯殊。对方也在看她,或者说,冯殊一直在看她,从刚才到现在。
莫名一阵心虚,夏知蔷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很小。
“他是我……”她讷讷道,“老公。”
*
不算客气地合上门,冯殊将所有的打量与窥探尽数拦在了外面。
夏知蔷进门后,先探着脑袋大致扫了眼门厅和客厅里的情况:没有第三个人在。
看来,那人应该是在酒醒后自行离开了,万幸,万幸。
她刚小小地放松几分,冷不丁地,冯殊开口:“在瞄什么?”
“我……”夏知蔷顿了下,“我找拖鞋。”
像是听到什么拙劣的笑话,冯殊嗤笑一声,伸腿将放在门口、完全不必费时寻找的拖鞋踢到夏知蔷脚边:
“有空去配副眼镜吧,以免生活不便。”
体味出对方话里的揶揄,夏知蔷讪讪一笑,低头换鞋。
她刚弯下腰,那把奶油抹刀就从没合上的托特包里滑了出来。随着哐的一声,它直愣愣地砸在地上,也砸在了她慌张脆弱的心脏上。
冯殊自然看见了。
他先一步捡起那把抹刀,拿手上看了几眼,问:“带刀回家干什么?”
“……切西瓜。”
“瓜呢?”
“忘、忘买了。”
冯殊又笑了。
“别吃瓜了。你应该多吃点核桃,起码能……”将抹刀还给夏知蔷,他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补补脑。”
说罢径直去往客厅沙发。
茶几上搁着一台工作中的笔电。
冯殊从整理到一半的托运箱里抽出几本期刊和专业书,坐下,开始一边翻阅,一边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安静而专注。
看样子并不打算再主动搭理夏知蔷。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见哒哒的键盘敲击声。
两人还远没达到老夫老妻之间无声胜有声的境界,从现状来说,沉默约等于尴尬,让人头皮发麻的尴尬。
刀扔进垃圾桶,又将田婆婆给的早饭放在餐桌上,夏知蔷跟到客厅,主动搭话:
“你怎么回了?”
冯殊没抬头:“这里是我家,我想回就回来了。”
隐约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夏知蔷重新来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怎么提前回国了。飞机不是下午五点钟才到吗?”
“是上午5点到达,不是17点。”冯殊敲击键盘的动作停顿几秒,“你大概,没仔细看我发过来的航班信息。”
微微一怔,夏知蔷干笑两声:“我弄错时间了。”
两人结婚还没满一个月的时候,冯殊便按原计划出国进修去了,在德国一待就是大半年。
阔别许久,聚少离多,夏知蔷也想过专门去机场迎接他,只可惜,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没能实现。
面对她的不上心,冯殊状似大度地弯弯唇角:“不要紧。你没记错日期,已经比我预想中好很多了。”
“……”
被怼得无言以对,夏知蔷不再厚着脸皮没话找话,而是来到托运箱旁替冯殊收拾行李,将功补过。
她才拿出几件衣服,冯殊就说:“先把地板清理一下吧。”
“?”
“很脏。”
会过意来,夏知蔷看了眼冯殊的脚,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在家居然穿了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