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殿下破天荒起了大早,他们坏笑着看着丑仆一桶一桶地打水,又一桶桶将水倒回井里面。
“哥哥,如果不是你看到那张画,我真想不到,他竟然偷偷喜欢母皇。”
“就该烧了那张画,他这么丑,怎么配得上母皇。”
个头小小的萧雪大声道:“不打满一千桶水,我们就去找母皇告状!”
他们昨晚偷偷潜入陆文的房间,本来想给他个教训,报复他今天将他们拎出来的仇,没想到在他的枕衾下发现了一个画筒,打开来竟然是一卷美人画,他们一眼辨认出来那是他们的母亲。
陆文进门时,他们仓促之下,失手烧了画。
而门边的男人,像是没有丝毫触动,窜起的火焰,将屋子照得更亮,萧白看见丑仆那丑得能治小儿夜啼的脸,他以为会挨揍,可陆文那平静的眼神,仿佛他烧得只是普普通通一张纸。
他没有看见他颤动的手,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狼狈地往袖子里缩。
明明丑仆面无表情,萧白却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像在哭。
年幼的小孩啥也不懂,见烧了画也不能报复,于是逼他出去打一千桶水,打不满一千桶,就去找母皇告状,说玉泽殿有个丑八怪觊觎她,让母皇将他乱棍打死。
两个四岁的小家伙,都不一定能顺利数到一千,却还是有模有样地监工。
中途困极了就去睡了,睡醒了,便自觉穿好衣服,一大早爬起来,在院子里继续监工。
接下来,第二天,第叁天……两个小家伙发现了克制这个严厉的丑仆的法子。
凡是打着母皇的幌子,就很容易摆布这个丑仆做事。
之后,想要吃甚么,想要偷懒,想要多睡一刻钟,统统可以被满足。
萧雪和萧白并排坐在丑仆做的秋千上,小姑娘忽然道:“陆文,你不要喜欢母皇了,我母皇喜欢长得好看的男”
小家伙发了善心,老气横秋地劝道:“你太丑啦,不要想着母皇啦,只要对我们兄妹俩好一点,等我们长大了,就给你安排个好婆家!你觉得看门的苏嬷嬷怎么样?会武艺,做的饭可好吃了。”
然后,逆来顺受,言听计从了半个月的丑仆,第一次,破天荒地打了他们手板。
因为他们进门先迈右脚。这种理由。
简直离谱。
兄妹俩嚎得要将玉泽殿的屋顶掀翻了,春晓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正准备一鼓作气将一桌的奏折都给批了,没想到突然被打断,只能无奈地,让人将两个鬼哭狼嚎的崽子带来御书房。
不过一刻钟,两个哭花脸的小家伙抽抽噎噎伸出红肿的两只爪子,倾诉了委屈。
春晓十分无语,看向跪在堂下的陆文,训斥:“你怎么能因为两个小孩,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的问题,就对他们体罚呢?原先朕以为你是个识进退的,没想到,你竟这么迂腐!”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春晓哄两个孩子。
原本她要罚陆文叁十大板,寻常男子挨上五十大板命就不保了,叁十大板能去掉一个男子半条命,但是哭得喘不上气的两个小家伙,又给他求情,不准打他,于是最后折中,改成罚陆文在御书房外跪一个时辰。
两个哭累了的小家伙被带去御书房后面的后殿休息了,伏跪的陆文也被架着在殿外远远跪着。
松妆煲了一盅汤,走来的路上,瞥见殿外的那个高瘦的身影,皱了皱眉。
女尊国生得这般高的男人,算是少见。
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在见到那丑陋的脸庞后,又消失,玉泽殿的丑仆,他之前也见过几次,手脚勤快沉默寡言。
……
而最后认出了柳觊绸的,是南藏月。
这个热衷于宫斗,恨不得将全天下的男人都杀了,只留他一个人的南贵妃,明明没见过柳觊绸几次,这两天却通过萧白萧雪撒娇卖乖闲聊时的叁言两语,逐渐判断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多可笑。
春晓儿和松妆费尽心机,苦苦寻觅了四年的柳相,其实早便隐藏在她们身边。
她处心积虑想要找到的人,四年的日夜就站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出。
她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情意吗?她对他当真有情意?赵春晓,当真对那柳相有情意?
萧白不知道他们说陆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句话让南贵君高兴了,南贵君赏了他们一人一个羊脂玉坠子,抚摸着他的小脑瓜,笑得灿烂极了,令他的小脑袋有点凉凉的。
父妃说南贵君是个蛇蝎心肠的坏男人,让他们俩少凑在南藏月身边,可是萧白和萧雪不明白,这样温柔的南贵君哪里不好,他总是温柔地笑,还会送礼物,给他们送吃的,虽然有时候会拉肚子,但是真的好吃呀!
他们殊不知,要没有那个丑仆看着,就不光是拉肚子了,命都能拉没了。
南藏月摸了摸两个小孽种的脑袋:“好孩子,真乖。”
对面应不识,又怎会是有情人?
他南藏月的心上人,他的春晓儿就是化成灰,他都能尝出她的味道。
四年,陛下苦苦寻觅那个前朝右相,甚至不惜后位空悬以待,他嫉妒得夜不成寐,他在这四年不断地在脑中构想着,调查着,那个柳觊绸与春晓有什么牵扯。在未遇上她的十六年里,她与他是怎样的故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南藏月稍加想象,便妒火烧心,他甚至猜想那男人才是她心中最爱的一个。逐渐的,比起孕育两子的萧阑光,柳觊绸一跃成了南藏月的仇恨榜第一名。
可现在看来,南藏月掩唇,不自禁笑出声,多可笑啊,他无数次在心中猜测嫉妒的深情厚谊,原来不过是杞人忧天。他的妻主还是那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无论拂过湖面是涟漪还是巨浪,那湖底总是幽静安宁,波澜不惊。
好妻主,我替您找到了柳觊绸,阿月会让您再见到他的,以另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