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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春昭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
    即便没有父亲,在单亲家庭长大,但他有一个很好的母亲。他很爱他的妈妈。
    从出生至今的十八年来,春昭都过着平稳顺利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学习、回家、为春晓做饭收拾家务。琐琐碎碎平平淡淡的日常,春昭少年安于这样的现状,也只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和他妈妈一起过完下半辈子就好了。
    春昭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程序员,平凡的职业,但是可以在家里完成工作,同时收入也还可以,足够养活自己和母亲。
    可现在,春昭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春晓再次失踪了。
    想不到理由。她是不会主动丢下她的,所以是谁带走了她?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春昭在春晓所有会去的地方找了个遍,最后思来想去,找班主任要到浮白渊的联系方式。
    他怀疑,是寻仇。
    ——
    浮白渊接到那个少年电话的时候,是在浮家的私立医院,头上的伤口被很好地包扎了,手上还连着输液管。
    “你妈妈?”浮白渊眉梢动了一下,靠在床头的枕头上,垂下眼睫。
    “是的,如果是你们将她带走了,请告诉我怎么赎回她。我可以代替她被你们报复。”
    报复?
    浮白渊捏了捏输液管,看着皮条内瞬间回流的血液,慢悠悠地拿起遥控器放下了窗帘,屋内光线一下子昏暧下来。
    “你想知道你的母亲现在在哪里,那么关于你能付出的报酬,底线在哪?”
    手机那边的少年顿了一会,似乎是咬牙切齿:“你他妈……果然是你。”
    浮白渊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那边继续传来声音,“可以。无论是让我退学,还是把慕冰冰让给你,当众和你道歉,怎么样都可以。你把她给我放回来。”
    “呵……”绑着纱布的少年冷笑了一声。
    浮白渊恶劣地嘲讽:“幼稚。”
    电话那边少年歇斯底里地叫嚣起来,陆陆续续传来东西被推倒在地,噼里啪啦的钝响和碎裂声。
    电话那头的少年咆哮:“你他妈到底要怎样?”
    浮白渊捏紧了手机,一字一顿:“我要你,和她,断绝关系。”
    “我他妈都说了,慕冰冰你要的话,尽管拿去啊!!你他妈脑子不清楚吗?拿走啊!”
    “我指的是,浮春昭和春晓断绝关系。”
    春昭眼睛眨了眨,愣愣地:“我不姓浮。”
    “从现在开始。”浮白渊眯起眼睛,喉结滑动起来,手掌在空气中抓握了一下,“你可以姓浮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春昭忍不住想到春晓和他说的那段往事,难不成,他真的是浮家家主浮雍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春昭忽然镇定下来,恶狠狠地冲电话骂道:“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浮雍是我爹,你就是我大侄儿!跟你舅舅耍狠?我呸!”
    浮白渊的表情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浮白渊有些好奇春晓是怎样教育他这个弟弟,明明一个娘胎出来,他这么有勇有谋,春昭却像个小脑发育不全的弱智。
    浮白渊直接将电话挂了。
    电话忽然被挂断,春昭怒发冲冠,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
    忽然暗掉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是一条匿名的短信息。
    内容是一个地址。
    还有一条彩信,箭头标注了该如何避开摄像头和安保。
    春昭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是浮白渊发来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
    浮白渊看了一眼守在病房门口的黑衣保镖,打开了室内的音箱,流动华美的弦音乐在宽敞得不似病房的室内流淌开来。
    浮白渊没什么意思。
    只是想要看场好戏。
    他只想告诉那个男人,他已不再是那个孱弱的小孩子,会因为偷偷跑去看了几眼自己的母亲,而束手就擒地,无助地被他丢去国外,关了十几年禁闭。
    浮白渊和着隐约节奏缓缓晃着骨肉匀亭的手指,略长的黑发遮住了狭长幽邃的凤眸,瘦窄高翘的鼻梁下的唇,依旧红得似沾了血。
    那只小小的春渊被他藏在心底,压抑着禁锢着挣扎着,日日夜夜地滋养,最终困守成了一只腐朽的恶兽,面目狰狞,贪婪又嗜欲。
    浮白渊半阖的眸中掠过一道带着红芒的流光。
    明明还处于人类一生最鲜嫩的青春期的少年,此刻,身上却笼罩着一层仿若迟暮的绝望气息,垂朽又不甘。
    “所有拦住我和母亲的,都去死好了。”
    ……
    春昭按照那条短信的提示,穿上了最方便活动的衣服和鞋子,毅然发动了机车。
    初春的风很冷,春昭将车把拧到最大码,隔着头盔是呼啸的风声。
    春昭想起了那个女人最是怕冷,每次入冬都要窝在家里,像只冬眠的熊,南方没有暖气,每个月的空调费用都会让他忧愁地皱起眉。还有,每次必须要出门,女人会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他的机车后座,一面嫌弃一面抱紧他,催他赶紧成年,念叨着要他赶紧买大轿车,不要让老母亲受冻了……
    每一次,春昭都嘴上嘲笑着她,然后将车开得更快,听她惊叫着,然后将他的腰抱得更紧。
    那个时候,春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舍得开车载她,副驾驶有什么意思?他只想要她缩在他的机车后座,战战兢兢地埋在他背后。
    而现在,机车上还挂着一副可爱的女性头盔,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无论前方是什么陷阱,无论发信息的人有何目的。
    春昭都要去将她带回来啊……
    应该是头盔太老了,一定是部件松动导致漏风了,所以他的眼睛是被风吹着了,才会一直掉眼泪。
    从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清楚,更清晰地明白,自己的渺小。
    这条路为什么这么远?
    为什么不可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后的车为什么要按喇叭?
    春昭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失重感,刺耳的急刹声中,整个人都似乎飞了起来。
    ……
    陈志强已经连续开了八个小时的车,最后送了一车的货,这条高速下去,再转两个路口,就到家了。
    此时还没到下班高峰期,高速上的车并不多。
    陈志强忍不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活动了  一下肩膀,再戴上眼镜的时候,猛然发觉前方有一辆黑色的哈雷摩托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志强猛地踩住了刹车,可是那辆摩托车还是被惯性撞得飞了出去。
    这天下午,这条平时下班高峰车辆最多的高速路段被封掉了。
    听说是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将一辆摩托车撞飞了。
    奇怪的是,监控拍得摩托车上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可事后如何搜救,都没有找到这个少年。
    ——
    春昭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在疼。
    远处是一片喧哗。
    是了,他似乎是出了车祸。
    春昭撑着粗糙的地面,喘着粗气站了起来,耳边是一阵阵蜂鸣,眼前视物也有些恍惚。
    春昭一把摁住头上的摩托车头盔,狠狠地摘了下来,大口喘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初春的天暗的早,春昭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地面上的血,大滩的,鲜红的血液,在柏油路面流淌,浸透了一旁的草地。
    春昭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血液,只是……
    春昭甩开了头盔,仰着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勉力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开始疯狂地跑了起来。
    要趁着,还没有死的时候,将她,救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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