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决议学完制香再回京城。她沉进一样东西里,若是到了一半就放手,日后想起定会觉得难受。
金陵的雨接连下了十几日,从未离开过京城的她,这会儿身上起了细小红疹,奇痒难耐。加之月事在,整个人有些病恹恹,躺在床上做病西施。
静念去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湿气重,睡不稳所致,写了方子便走了。
清风窝在床上喝了两日药,见了好转,澜沧才走。
澜沧这回去的是常州。当年废太子出事,盗的那批官粮便是盗的常州的。常州地处洼地,水患最甚。城门口正在济粮,澜沧和静念站在一旁看了许久。那大锅里,只有几粒米,舀到碗里,是米汤。
“大人您瞧。”静念手指着一个人,那人抱着一个空碗,排在很远的地方,眼睛看着澜沧,在他们目光看过来之时又迅速的躲开。澜沧将眼移开:“不必看他。咱们走。”
二人看了许久,这才奔常州府衙走去。
“静念,你之前在山上与师父修行,在这附近吗?”从前听静念讲话,有一些吴侬软语味道,现如今倒是听不出口音了。
“不是,北方,但师父是江南人。不知为何去了那边。”
澜沧应了声哦,带着静念进了府衙。这会儿府衙里没有什么人,一个衙役正坐在门口打盹儿,看到澜沧进门,问了句:“何许人也?”
静念刚要开口,被澜沧拦住。
“过路人。讨口吃的。”
那衙役仔细打量澜沧许久,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才起身说道:“哪里有吃的?吃的都在城门口。我们也是到了时辰去那里打。”
“哦哦。”澜沧应了声,而后左右瞧瞧:“怎么人这样少?”
“被府尹带出去办差了。”
澜沧带着静念出了常州府衙,随便在一条街上寻了家客栈住下。到了夜里,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澜沧写完折子要上床睡去,在床上躺了许久无法入睡,恰在此时,听到门闩几乎可见的响了声。
他轻轻坐起,闪到床后,看到门开了,一个蒙面人进了门,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澜沧握紧了拳头,穆老将军说的对,世道险恶,不定何时就有人对你起了杀意,尤其是在常州。
那蒙面人走到澜沧床前,看准被子凸起之处,猛然刺了下去!澜沧的拳头刚要挥出去,就见一个人影窜到面前,朝他脖颈砍了一手刀,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澜沧赶忙去关门,而后见静念将那人结结实实绑了起来,这才问他:“听见了?”
“就没睡。白天看他就不对,一双眼贼溜溜,也不像讨粥之人,倒是吃的肥头大耳。”
“多谢你。”
“大人,您说接下来怎么办?常州应是有人盯上咱们了。奔着要命来的。”
澜沧点头:“这样,咱们这会儿冒雨去府衙击鼓,动静闹大点。倒是不怕他们下黑手。皇上派了暗卫的。不想惊动他们,是以未叫暗卫出来。”
静念一听,大人是有算计的,适才吊着的心放了下来。拉着那昏死之人出了门,到了常州府衙,直接击鼓,鼓声在雨夜里传出一里远,家家户户灭了的油灯悉数亮起,府衙大门才打开。还是白日那衙役,披着衣衫睡眼朦胧:“何人击鼓?”看到斗笠下那张脸,愣了一愣,扔下一句你等着!转身向里跑。
常州府尹尹明,跌跌撞撞跑出来,看到澜沧忙弯身请安:“下官给丞相请安。”
“免礼。”澜沧指了指身后的人:“这个人,在本官熟睡之时欲刺杀本官,府尹派人去查他的底细。本官在这里等着!”澜沧说完坐到上位上,手指敲了敲桌面:“看茶。”
那常州府尹尹明从前是见过澜沧的,从不见他有架子,今日端起了架子,令他深感不妙。连忙跪下:“在常州出现这种事,下官罪不可恕!这就派人去查!”
说是派人去查,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说这人是常州边上一个村里的混混,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没有成亲。整日跟些不三不四之人一起玩,兴许是想偷丞相的银子。
澜沧点点头:“多谢。”而后坐在那喝茶,对此事只字不提。
过了许久才说道:“今日进城,在城门口看了会儿,常州府衙放的粥,没有米粒,只有米汤。朝廷的粮还未到?”
“到了,到了,下官看粮不多,不敢用太狠,担忧过些日子没有吃的。”
“此言极是。带本官去看看你们的粮库,以及放粮的账本。”
“是。”
打开粮库的门,里面堆着满满的粮食,澜沧朝静念使了个眼色,他走上前去,逐一检查。确保没有问题,才朝澜沧点头。只见澜沧拿起账本,仔仔细细的看,确认对得上,才对尹明命令道:“明日放粮,要确保每人的粥碗里,有半碗米。若是做不到,常州府就直接发生米吧!”
尹明忙点头。
“既是安顿好了,本官便走了,去下一处。澜沧说完带着静念出了城。跑出十里,找了个地儿呆着,过了半晌一个人跑了过来:“不出您所料,这些粮食连夜装上了马车,奔下一处。”
“不要打草惊蛇。看看究竟多少府尹相勾结,这背后的主子又是谁?单他们几个喽啰,不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明儿一早,按照从前的法子,安排人去放粥,粥由府衙做,放咱们开放。我看他们还能演多久戏,不将这些粮找出来,愧对江南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