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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并不是每天都会做噩梦,她睡前甚至想着今天一定不要做噩梦,别吓到了徐姝,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然而等她沉睡过去之后,她梦里最先出现的场景又是那座军营一般的训练基地。她再一次从训练基地逃走,之后就是无尽的追赶和奔跑,她在梦中逃过了那些枪口,那些陷阱和伏兵,然而就当她躲藏在顶楼霓虹灯招牌的背后,以为自己终于躲过了追杀的人时,忽然听到了双翼飞机从头顶而过的声音,他们用乱晃的探照灯寻找着她的身影,还播放着威吓她的广播。
克里斯汀心如盘石,不为所动,她躲在黑暗之中只等着敌人离开,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再回去。然而广播中的内容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难道你就像看到韦尔斯死在你眼前么?克里斯汀,回来吧,你是做一行的天才,难道你忘了在培训基地的荣光了么?难道你忘了是谁让你从一个十四五岁嫁人生子的少女,变成了现在无所不能的人么?”
她抬头,听到了盘旋的双翼飞机上传来的阵阵惊呼,下一秒,一个人影从飞机上被推了一下,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顶楼上,就像是一滴水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一滩。克里斯汀看着老韦尔斯趴在她眼前不远的水泥地上,他望着她,眼睛渗出血来——
她几乎要被吓疯了,然而从天台四周,有许多人竟顺着墙壁爬上来,朝她而来。为首的人微笑道:“克里斯汀,我接你回家。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女人了,我们需要你,你需要我们。”
克里斯汀被从黑暗中拖出来,她像许多年前神父主持婚礼的时候,她像是那个十四岁怀着身孕的少女,哀求着父母不要让她嫁给那个男人。她哭着,毫无尊严的求饶:
“求求你,不要带我回去——”
“求求你,听我说,我不想要这些!”
克里斯汀猛地惊醒过来,她只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像是溺水般湿淋淋的大口呼吸着,一双手抱住了她的脑袋,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克里斯汀眼前渐渐看清了房间内的天花板。灯被打开,徐姝将她脑袋抱在胸口,有些关切却又复杂的望着她。
克里斯汀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手软了一下,跌回她怀里,她干脆放弃了,摊着手,嗓音沙哑:“我又吵醒你了。”
徐姝摇头:“没事。你……你刚刚一直在说话……说‘不要抓我回去’,还在求饶……”
克里斯汀吃力笑道:“梦见被大恐龙追着跑了。”
徐姝垂下眼睛:“很多事情,都是别人抓了你之后教你、逼你去做的么?”
克里斯汀条件反射的点头,她却忽然一下子警觉起来,后脊梁一抖:“你怎么知道?”
对于她记者身份背后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徐姝怎么可能知道?
克里斯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身上留着的唯一能证明这一切的东西,就是那本日记。离开了中国之后她也神经松懈,就没有太小心这些事情,而徐姝一直有帮她收拾东西打扫房间,看过那本日记也说不定。
她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徐姝也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住嘴,面上显露几分惶然。
克里斯汀爬起来找水喝,:“嗯。看来你知道了,那怪不得,我能理解了。”她抹了抹头上的汗,光脚站在桌子旁边,一身绸缎睡裙满是皱着,她拿着玻璃杯一饮而尽:“你肯定不会想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好,那我们下船之后,就算见了面,也装作互不认识好了。”
徐姝抬起头来,克里斯汀很大度的笑了一下:“而且,我现在考虑接受你的提议了。”
徐姝呆了一下:“什么提议?”她猛地反应过来,骤然脸红,结巴道:“可、可你刚刚不是说……”
克里斯汀用手梳了一下金发,她鬼使神差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乱。克里斯汀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跟这个人扯上关系,她就想让这个急于撇清关系的大小姐能……能记住她。
克里斯汀拢了一下金色长发,笑容显得温和却又隐含侵略:“这样,给自己恋人花钱治病天经地义,就无所谓欠债了吧。咱俩就到下船,到港那天就是我们分手。”
徐姝拈开不小心含到嘴里的头发,挠了挠脸颊:“唔……可、可……那我要怎么做?”
克里斯汀很无所谓的笑起来:“你刚刚不还挺大胆的么?再说了,你也不是给我写信过,不是说过自己应该喜欢女人的么?”
徐姝脸更红:“我……”
克里斯汀走过去:“你要是没兴趣就算了。这算不上还债,就是——在港口遇见你,是一件很巧的事情。”
徐姝几乎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了,却仍然点了点头。
克里斯汀笑了一下,徐姝知道,她化了妆之后是锋芒毕露的风情万种。她伸手摘下睡衣的吊带,绸缎的睡衣掉在脚边,她还端着那个玻璃杯。
若是男人在她眼前脱衣服,按徐姝的教养,一定第一时间捂眼睛,可如果是个女人,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然而克里斯汀的样子,却让她愣住了。
徐姝也曾多次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但她从未想过,同为女性,会有人是这样子的。克里斯汀身材修长,腰腹和大腿上能看出一些优美的肌肉线条,但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横亘着几道可怖的伤疤,还有膝盖手臂腹部一些细细的小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