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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文章细细读了一遍,是以“仁政”为题的八股文,李心欢皱眉自言自语道:“舅舅把这篇文章藏的这么紧,不像要给人看的样子。”
    李心欢记下文章内大致内容,把纸张放回原处,往窗外看了一眼,见温庭容还没有来,便回到原位,等舅舅来了,若无其事道:“时候不早了,外甥女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温庭容见天色只黑了一点,不影响走路,便道:“去吧。”
    李心欢一路上深怕怕内容忘了,一边跑一边背,到了房中赶紧提笔写下来。晚上和父母亲一道用饭之后,向来不关心外面杂事的她,因从李拂念口中听到“仁政”二字,坐在屋里没有走,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仔细听下来,李心欢才知道,原来这是今年科举试题。这么说来,舅舅应该是十分想参加科举的,那为什么还要故意划伤手臂避开考试。她实在不解,苦恼地低着头。
    李拂念穿着鸦青色程子衣,抄手坐在榻上,头发束起,慈眉善目,唇上一字胡,笑呵呵地看着妻女,在女儿面前一点威仪都没有。他打量着李心欢,声音醇厚带笑:“心欢在想什么呢?”
    李心欢抬头看李拂念,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父亲,便道:“女儿凑巧读过一篇文章,也是以‘仁政’为题,觉得很好,却不晓得有多好,想请父母亲帮着瞧瞧。”
    李拂念好奇地“哦”了一句,女儿的才学颇得妻子真传,她都说好的文章,必定不会太差。
    “你拿来我们瞧瞧。”李拂念有些迫不及待。
    李心欢急忙跑到房里,把方才潦草记下的东西拿了过来,双手奉到父亲手上。
    李拂念把纸张举在他和朱素素二人中间,两人耳鬓相挨,一齐把文章读完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
    朱素素表情庄重严肃道:“现在的学子作八股文一味迎合朝廷,所见多迂腐。这篇中‘民富,则君不致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也。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句讲的深得我心。末尾束股言明反对横征暴敛、竭泽而渔,更是颇有远见。”
    李拂念点头赞许道:“确实是好文章,你从哪里得来?”
    李心欢却反问:“父亲,有多好?能中举人第几名?”
    李拂念顿了一会儿才道:“难说,得看今年解元写到什么水准。”
    朱素素猜想可能是温庭容的,只是这义弟平日里行文流畅、中规中矩,并没这篇所述犀利直白,她追问道:“这到底是何人所著?”
    李心欢不肯答。
    答案显而易见。
    李心欢一会儿就找借口溜了。
    朱素素望门空叹:“可惜了庭容今年没能参加科举……”
    李拂念怔怔出神道:“这孩子野心大着呢。”
    但也重情重义,只不知将来有何等造化。
    第20章 事
    钱二娘在镇国寺做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始作俑者自然是镇国寺前师太,据说她从寺庙出来之后赌.瘾发作,把原先钱夫人收买她的几百两银子都输光了,后又上门讹诈不成,反被轰走。
    钱夫人一把人赶走就开始惴惴不安,再派人去找的时候,老尼姑已经没了踪迹。她拍桌暗悔:若不是因着长女怀孕,次女要说亲,想积阴德,又顾及那老尼姑是佛门中人而有所忌讳,早就要了她的命!
    约莫两三日后,钱夫人终于听到了一点风声,这时候钱二娘“轻佻”的名声已经在南京贵族圈子里传开了。
    原来自那老尼姑从钱府走后,换了装束连日去了好几位以前相熟的夫人府上,把钱二娘做的事夸大其词到处乱传。那些夫人跟钱夫人并不熟悉,又碍于钱家势力不敢前去核实,打发走老尼姑后,便只敢跟自己手帕交“悄悄”地说这事。
    等到钱夫人把事情告诉了钱大人,下了狠心去追杀的时候,老尼姑早就跑得没了踪影,不知道已经上了哪条船了。
    钱夫人一想到别人背后都在议论自家女儿,就气得火冒三丈。钱二娘自己也急得食不下咽,人消瘦不少后就病倒了。钱夫人守在女儿病床前面大哭,赌咒说一定叫那老尼姑不得好死,还保证一定帮她挽回名声。
    钱二娘也不是个傻子,边咳嗽边嘱咐母亲:“李家三娘子牙尖嘴利,母亲叫她担个不好的名声也不算冤枉了她,只是他们家四娘子聪明和善,切莫冤枉了好人!”
    钱夫人一想,李心欢确实是个伶俐可爱的姑娘,如果把她也连累了,外头人一见本尊便晓得是钱家故意诬陷,不如只把烂名声往李家大房的人身上安就是了。她抹泪应了钱二娘,还道:“我的儿,你都身在病中,还要想着把别人摘出去,且睡着吧,娘不会叫你白白受欺负的!”
    八月二十七以后,钱二娘的事一传进吴美卿的耳朵里,她立刻想到会引火烧身,谨遵老夫人吩咐不得先辱他人,只得频频外出细细打听动向。终于还是从吏部尚书方见文的夫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全貌。
    方夫人说钱夫人办了个堂会,把南直隶几个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都请了去,点了一出《感天动地窦娥冤》,看戏吃饭的功夫就把李家损了个体无完肤。说吴美卿脾气暴躁,媳妇还未过门就急着立规矩磋磨人,就连那十多岁的小姑子也不是好惹的,钱家二娘不过是胆小怯场,同李心欢说了几句话求个心安,几十句里总共提了温庭容一句,就被外面人谣传是“轻佻”之人,损她闺誉不说,还差点害了她性命。天可怜见,温婉的小娘子竟被欺负得这般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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