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自顾自地往下说:“主子到底怎么想的,要是不想你在圣上面前露面,又怎么总让你去请人?”
阿妤细细地将伤口处理好,望着铜镜里的女子出神。
她生得一副好模样,五官生得精致艳丽,芙蓉面上自然印着一点红,美人眸顾盼生姿恰是风情,刚进瑜景宫时,她才十二岁,并不显眼,后来长开了,越发惹人眼,圣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知几回。
容嫔主子既不要她贴身伺候,又时不时让她进殿奉茶,这里面藏着的那点心思,一看就透。
让她去前面请圣上,五次里总有三次是能成的,容嫔主子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但是圣上来了之后,绝不会让她进殿伺候。
阿妤将手伸到眼前打量,忽地想起三年前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的她在夜里,也曾就着月光细细看过这一双手,粉嫩的指尖儿,葱白如玉,没有一丝粗糙,生来最得她心意。
那件事后,她精心护着,总算没让这双手染上瑕疵。
她久久不说话,周琪顿了顿,才压低声音开口:“阿妤姐姐,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在周琪看来,若是阿妤想,早就不是如今这伺候人的身份了。
她是怎么想的?
阿妤清浅扯了扯嘴角,望着铜镜里女子额头上的那道伤,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
“她欠我的,总要还干净。”
她若爬床,少不得要背一个背主的名声。
她偏要让那人亲自将她送上去!
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咬牙忍着!
阿妤透过铜镜,忽地望向身后的周琪,她转过身,抬手抚上周琪的脸,眼底有片刻恍惚。
周琪意识到她在想什么,眼眶忽地一下子红了。
她哽咽了声,涩着嗓子开口:“阿妤姐姐,李子哥也定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阿妤猛地收回手,阖上眸子:“你出去吧,别落了差事。”
周琪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直到绕过长廊,眼底的泪才流了出来,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她是和阿妤一起进宫的,那时还有一个小李子。
他们三人从进宫时就认识,后来一路扶持着,小李子是因为家里穷,才进了宫,进宫后身边没了亲人,就将她二人当亲妹子待,本朝太监自进宫后,至死都要待在宫里,而宫女到了年龄,却是可以出宫的。
小李子一门心思攒些银子,想等她们年龄满了,将她们送出宫。
可惜天不随人愿。
阿妤自幼嘴甜,常哄得人欢心,不过半年,就进了殿内伺候,不过那时她年龄小,也不如何引人注意,日子打那之后就安稳下来,她和小李子依旧只是最末等的宫人,可阿妤一直庇护着她们,也没人欺负他们。
直到半年前……
夜色稍褪,雾气朦胧,衬得外间一片暗,幸好宫墙上点着几盏灯笼,守夜的太监站在墙下低着头,不知是在打着盹儿还是清醒着。
如今正是雾蒙蒙的时候,天寒地冻,阿妤揉了揉手,将手藏在袖子里,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昨儿个夜里是她守夜。
她秉着心神,安静地听着里面动静,她听见外面似有些动静,好奇地抬头看去,没一会儿,圣上身边的杨德公公快步走过来,阿妤心底一凛,赶紧低下头。
杨德没看她,朝殿内低头扬声:“皇上,乾玉宫的人来传话,说是淑妃娘娘病了。”
他这话音一落地,阿妤眉头猛然跳了两下。
这还有一个时辰,才是圣上平时起床的时间,淑妃到底是多受宠,才敢这时来请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担忧的,她担忧的是圣上被请走了,那主子该多生气?
阿妤想起主子平时的为人,狠狠打了个寒颤。
里面起了些动静,阿妤心底暗叫晦气,怎就挑了她守夜的时候!
不过再如何腹诽,这时她也只是低头进去伺候着,刚进去,就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爱妃不用伺候。”
容嫔坐在床榻上,不想放圣上离开,她咬着唇,拉着圣上的衣袖,娇滴滴地喊了声:“皇上……”
封煜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容嫔倏然噤声,松了手。
这个时间挑得太好,主子身边伺候的人都没起来,瑜景宫进来伺候的只有阿妤一人,阿妤心底叹了几声倒霉。
封煜起了身,坐在床榻旁,身后容嫔坐在那里,眼底的怒意丝毫不遮掩。
阿妤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主子的眉头,想殿前的宫人去伺候,可是身后忽地有人推了她一眼,阿妤瞥了一眼,杨德那张都是褶子的脸入了眼底,她身子顿时一僵。
阿妤无言,知道是避不过去了,低着头轻手轻脚上前,回忆着之前妙琴姐姐伺候的场景,跪在榻下伺候圣上穿鞋,殿内气氛有些压抑,阿妤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陡然被吵醒,封煜也有些不悦,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对身后容嫔的小性子有些不耐。
踝处忽然搭上一只手,力道轻柔,又有些笨拙,封煜拧眉垂眸看去,视线落在那只手上,许是灯光照得暖暗,衬得那双手白皙纤细,堪如美玉般,搭在踝处的力道,更似软若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