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怎么喝了这么多?”王子林转身刚要去拉他,伸出的右手突然停在半空中,“可以啊你,我生怕你走不出来呢,可以可以……”
陈原一脸莫名其妙,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你说什么呢?”
王子林嬉皮笑脸地指指自己的脖子,“这么热辣?”
陈原的脸瞬间就黑了,一手拉起衣领,“那可不,要不下次叫上你,我们仨一起?”他换上拖鞋,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王子林跟在他身后,斜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来你们俩还留了联系方式?”
陈原没说话,低头用凉水洗脸,腰部一阵酸痛。
沉默等于默认,王子林不可置信地摇头,“真有这么喜欢?”他一步上前,在陈原屁股上猛拍一下,“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这一下拍得陈原倒吸凉气,浑身上下寒毛直竖,他咬着牙把王子林往门外推,“没有,不认识,脸都没看到!……你怎么还不睡?”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陈原阴阳怪气,“你还挺贴心。”
“主要是担心你寻死觅活,”王子林将脸从门缝里挤出来,伸出一只食指在空中划着圈圈,笑容暧昧,“不是担心你失身。”
陈原一手拍在王子林脸上把他推出去,后脚就锁上了卫生间的门,他拿过洗手台上的手机,再度点开唐舟的头像,借着明晃晃的白炽灯光,仔仔细细地将头像打量了好几遍,不时将照片放大、缩小,与床上的男人做比对。
醉酒时的记忆逐渐模糊,他越看越觉得不像。那人的眉毛是长这样的吗?眼睛是这个形状么?
陈原婚后就断了与狐朋狗友出去胡吃海喝的习惯,虽说现在励志要重回夜场,今晚却是独自一人去的夜店。起初他并没打算久留,结果一不小心喝上了头,他为了凑热闹,跑到隔壁的卡座里摇骰子去了。
陈原开始自我催眠。这市中心的夜店那么多,每一家里面又卡座无数,况且他记得隔壁桌都是姑娘,自己总不可能跑到唐舟的卡座里去了吧?再说了,唐舟横看竖看都不像玩咖。
尽管笃定这事发生的概率为零,陈原还是点开了右上方的菜单键。反正唐舟不可能找他,拉黑了也不会发现。
就在他刚要点击确认时,王子林敲响了卫生间的门。他手一哆嗦,指尖从屏幕上滑开。今天这事儿之后他似乎格外容易受惊。
“给你泡了点蜂蜜水,放在茶几上了。”
“谢谢。”陈原将手机锁屏放下,扭头冲着闭合的门说道,好像生怕王子林破门而入,发现自己正在盯着男人的头像发呆,尽管他明明已经锁了门。
王子林比陈原大三届,尽管两人在同一所大学念同一个专业,在校期间他们却从未见过对方。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企业的宣讲会上,王子林作为公司员工来校介绍,陈原带着打印好的简历,穿得人模狗样地站在他面前做自我介绍。
王子林带他入行功不可没,不仅将他介绍给自己的同事,还带他参加行业内的各类社交活动与饭局。陈原刚走出大学校门时,起码有一半的人际关系网都得益于王子林的牵线搭桥。
陈原与王子林既是同行,又是校友,关系自然亲近,尤其是陈原结婚之前,两人虽不隶属于同一公司,下了班却总是混在一起,不是喝酒唱歌就是去网吧打游戏;陈原结婚的当天,王子林给他包了一捆现金;陈原离婚了,无家可归的时候,王子林说,我是不介意你住在我家……不过我有时候会带人回来。
王子林带人回来的频率大约是半个月一次,他会提前告诉陈原,陈原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在外面溜达几圈,找个小酒吧喝几杯再回来。王子林跟他一样,不喜欢留人过夜。
陈原脱下上衣,摸着脖子,侧头对镜打量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何止是脖子,就连身上也有,简直像个行走的人体草莓园。以前出去玩的时候他都会跟对方约法三章,提前说好各自的癖好和禁区。他格外讨厌别人在自己身上留痕迹,一旦发现对方有这种倾向立即提裤子走人。要不是因为结婚以后就在戒烟戒酒,一时对自己的酒量评估产生误差,他怎么可能让人这样为所欲为?还他妈的还把自己的屁股给送了!
陈原越想越气,太阳穴突突直跳。还好明天是周末,他打算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个强力遮瑕膏。
天快亮了,王子林也回房睡了,拖拖蜷缩在客厅角落的狗窝里打着震天动地的呼噜。陈原洗完澡在沙发上躺下,用毛毯将自己裹成春卷。他还是没有拉黑唐舟,一是认为床上的人不是他,二是觉得没有必要自断财路——唐舟回国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合作关系。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走得太快,没有来得及查看对方的左手腕。
除了唐舟和他自己,陈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断线,无奈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加之这类人从未出现在他的朋友圈之内,他总不能在路上随便碰见一个同类就抓住对方问他到底是否是独身主义,如果是的话还好说;如果不是,他总不能说,“只是告诉你一声,你会孤独终老”;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配偶去世,这一点陈原更问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