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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婴齐看到小司马后圈定的驸马人选,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满意,却也明白他这位娇蛮的继后欲借机惩治不驯的长女。
    他只须一语,便可助女儿脱困,但他决定等一等,看从柔自己的反应。
    从亲密无间的父女,到而今形同陌路,婴齐并非不感到痛苦,同时也羞恼,怨女儿太较真,太不近人情。
    若他不爱娥皇,怎会续娶她的妹妹做继后?娥皇误会他,不明而终也就罢了,从柔竟不顾皇家体面,在母亲葬礼上谴责父亲与小姨,教自己难堪。
    整整十年了,她从不主动省问父亲,见了面态度也恶劣至极,待继母如仇雠,视异母弟妹如无物。
    一个小女孩子,待自己亲人这样不宽恕,不是太过分了吗?
    *
    今上叁女,公主这个词在宫中,却是专指他的长女,十七岁的汉阳公主从柔。
    周媪泪盈盈,在从柔身前跪下,“公主,以陛下为人,断然看不上王家老兵,所以迟迟不发话,正是等你去求他呀。一生大事,你就低一次眉又何妨?”
    从柔停下画笔冷问:“王家老兵比它更可怕?”
    它指的却是她正在画的一幅山魈图。
    自丧母后,公主性情大变,从前爱画秾丽的花鸟,此后只画魑魅魍魉。新来的黄门宫娥误入她的画室,常会被满壁的青面獠牙惊得魂飞魄散。
    “你孃孃知道你要嫁一个武夫,泉下也会不安的。”
    从柔笑了,“你比我更了解我孃孃吗?”
    周媪噤声。
    公主与大司马后容貌相类,性格却大不同。
    娥皇有林下风气,终身居高位,却从不以皇后身分凌压他人。而公主是今上与元后的头胎长女,自幼所受的宠爱,比夭折的冲懿太子还要隆厚。执拗起来,连今上也拿她没办法。
    周媪等退出后,从柔继续勾勒山魈的盘角,有意仿照小司马后新创的发髻式样,面上忽地掠过一丝嫌恶。
    嫁文士就一定好么?
    她的皇父即是都雅文士的典范,工词度曲,能书善画,当然也有文士自诩的种种风流病,看宫中那一殿一殿的美人,一院一院的娘子就知道。最重要的是,她的母亲从这段婚姻中得到幸福了吗?
    武夫她未必受得了,但提到文士,她已有生理性的厌憎。
    *
    婴齐最终未能等来女儿的曲膝卑词,而礼部已应时开启公主出降的程序,渐成骑虎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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