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阳亦觉得储崇煜过早在科场崭露锋芒不是好事, 如果这一科没考好,等下一科一举考中进士更好,便同意将婚事定在六月。
黄妙云是待嫁的小娘子, 不好意思去打听催问, 幸好有黄景言这个耳报神, 箬兰院的消息, 没有一条落下的。
黄景言手舞足蹈说:“姐姐,婚期在六月十八日!”过会子他又哭了, 抱着黄妙云说:“姐姐, 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黄妙云安抚他:“怎么见不到?你在储家族学读书,我天天给你送吃食过去,不好吗?”
黄景言眼睛一亮, 又喜笑颜开。
都九岁了,还如此情绪外露,哭哭笑笑,起起伏伏如蜿蜒山峦,黄妙云觉得不够稳重,训了他一顿。
黄景言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溜烟跑去箬兰院继续听消息。
吃过午膳后,黄景言和姜心慈一起来的团月居。
姜心慈手里拿着聘礼的单子,递给黄妙云看,说:“储家下的聘礼太重,你自己看一看,想把哪些带回去。”
黄妙云翻了翻礼单,足足十页,用的蝇头小楷写就,如果不算错,怕是能有两百多担了!
她惊了,脱口而出:“储家这也太舍得了?”
姜心慈也百思不得其解。
黄妙云圈了一些,其余的留给姜心慈拿主意,她又说:“母亲,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姜心慈道:“带上丫鬟婆子就是。”她想到了什么,叮嘱说:“虽然亲事定下了,可更要避嫌,你不许私见崇煜!”
黄妙云说:“我是想去看一看尤贞儿。”
姜心慈愣住,问道:“可是为了那件事?”
黄妙云点头,“她被抓之前,您也听到她说的那句话了吧,证明女儿说过的话,恐怕是真的。”
姜心慈不放心黄妙云一个人去,让黄怀阳挑了个有身手的家丁,领她去牢狱。
黄妙云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素发布衣,带着帷帽去见了尤贞儿。
女牢头个个身强体壮,像男人一样魁梧,女犯人在女牢的日子并不好过,不过一旬功夫,尤贞儿瘦了不少,她听说有人来看她,眼睛里终于闪了一丝亮光,可在见到来人的时候,眸子又失望地暗淡下去——不是储归煜。
与黄妙云隔着牢门对视,尤贞儿主动走过去,虽然来人储归煜,可只要黄家有人肯来,她就有希望出去!
尤贞儿抱着粗粗的门柱,渴求地说:“救我出去,我能救你们全家!救我出去!”
黄妙云定定地看着尤贞儿,她眉眼昳丽,容光焕发。
两人在云泥之别的对比之下,仿佛又回到了尤贞儿母女上京进黄家的那天,尤贞儿也是破衣烂衫地来,怯怯地看着黄家人,十分懂得看人眼色。
兜兜转转,千金还是千金,打秋风的还是一副乞讨模样。
黄妙云一开口就把尤贞儿镇住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枚印章对不对?”
她仔细捕捉着尤贞儿细微的神情。
尤贞儿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问:“你、你你怎么知道?”
黄妙云得到了肯定答案,抄家的事虽因张素华母女出事而推迟,可隐患还在。
她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从容地说:“我还知道,印章在我父亲的书房中。”
尤贞儿彻底傻掉了,黄妙云怎么什么都知道!
黄妙云笑了一下,看来还和前世一样,东西和位置都没变。
那便好,这回就是翻个底朝天,她也要把印章找出来!
尤贞儿心如死灰,像看怪物一样看黄妙云,从去年春天的一盆望春玉兰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了……黄景文不亲近她,黄景言移情别恋,储归煜……储崇煜……
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妙云竟连她最后的杀手锏都知道!
黄妙云见尤贞儿无话可说,有了十足的把握,也无心逗留,灿笑说:“贞儿表姐,害人之心不可有,出狱之后,你可要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尤贞儿看着黄妙云的背影,才明白过来,黄妙云若真清楚印章的前因后果,怎么可能还过来找她?一定是来套话的,她嘶喊着:“黄妙云,你绝不可能找到印章所在!你们黄家就等着满族覆灭!活该!你们活该!”
黄妙云叫尤贞儿的话绊住了神思,回家路上,她一直在想,印章究竟会在书房的哪里。
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就找不出来!
到了家,黄妙云又去黄怀阳说印章的事。
黄怀阳被问了多次,心知事关重大,就问:“为何非要找到这枚印章?”
黄妙云说:“其实我是从贞儿表姐口中得知的,这枚印章刻着大不敬的东西,女儿恐怕让整个黄家招致祸害。”
黄怀阳深皱眉头,他的书房尤贞儿怎么可能进得来,又如何藏下一枚印章?
黄妙云正好与黄怀阳想到同一点上,她捋了捋脑子里的一团麻线,忽然说:“尤贞儿肯定没有机会进您的书房,可她母亲未必没有!”
十几年前,张素华当时还住在京城,常来黄家,指不定是那个时候的事。
黄怀阳也想起来了,他说:“这书房,从前的确是你大伯在用。他去世后,我与你母亲成了亲,后来才拨给了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