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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含着出窍期修士凶悍威压,青剑宗两扇玄铁大门直接被气浪掀飞,鎏金牌匾摔在台阶上,断为两截。
    纷纷细雨中,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个个襟上别菱花,皆来自南宫家。
    为首白面朱唇的男子修为深不可测,穿一袭暗纹粉衫,头戴逍遥巾。
    他在紫霄殿前站定,兰花指一捋胸前的一丝长发,冷睨道:“青剑宗真是狗胆包天!派你们去隰海做前哨,竟敢临阵逃脱?还将林老祖放在眼里吗?将我们南宫家放在眼里吗?”
    徐媛等人听到动静,纷纷从紫霄殿里跑出来,紧张道:“大师兄?怎么回事?”
    荀慈愣了一下,示意徐媛等人别插嘴。
    他推着轮椅上前,抱拳相迎,“原来是南宫前辈大驾光临。”视线落在被震飞的大门匾额上,不敢怪罪,还好言解释,“南宫前辈误会了,并非青剑宗弟子临阵逃脱,而是我等当时被魔宫毒姥所俘,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在下身受重伤,不得已回来修养。南宫前辈若不信,大可去问荒神派、玄雷舵的道友,他们当时与青剑宗弟子一并被俘,可以证实在下所言非虚。”
    南宫良挑着眉梢打量荀慈。
    毫无修为的病秧子,岂不是任他搓圆捏扁?
    再说了,南宫良才不会管他怎么解释,南宫良只是闲得无聊,想找个由头来发泄连日积攒的怒火而已。
    南宫良冷哼:“毒姥乃分神期修士,凭你们几个,怎么可能从她手上逃出来?”
    荀慈素来不擅说谎,他陷入缄默。
    南宫良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道:“楚若婷把你们救出来的吧?”
    面对出窍期的顶尖高手,荀慈无法隐瞒。他轻一颔首:“承蒙若婷……楚道友不计前嫌,施以援手。”
    “施以援手?”南宫良嗤笑起来,“魔宫妖女此前便是青剑宗的弟子,你与她同门,想必关系匪浅。她将你们从无念宫放出,难道就没要挟许诺?正值伐魔关键时期,怎知你们没被妖女策反倒戈,给魔道通风报信?”
    荀慈沉下脸,咳嗽道:“南宫前辈多虑了,青剑宗一心向正。再者,即便魔宫想反插探子,也不会找青剑宗这等微末之流。”
    南宫良一眼扫去,修为最高的只有一个金丹女修。
    荀慈虽然根骨天赋绝佳,但金丹已碎,路都走不得,废物一个。
    南宫良平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这些人,但他心眼窄小锱铢必较,在楚若婷那里受了气,势必要想法子讨回来。楚若婷成了魔宫圣女,面对被俘的青剑宗弟子却还顾念旧情。他若将这些人杀了,他定能重重扇她一个耳光,让她知道得罪他南宫良是个什么下场!
    南宫良根本不怕惹怒楚若婷。
    他站在楚若婷的视角,感觉楚若婷不会在意小小青剑宗。且她与自己修为相当,南宫家还有无数护院高手,就算她想报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他只需随便找个借口发难。
    但是,面前坐在轮椅上的荀慈太讨厌了。
    南宫良不管找什么由头,他都温温和和的化解,谦逊有礼,让人拿捏不到任何错处。
    南宫家是正道。正道可不能像魔道一样师出无名滥杀无辜。
    南宫良愈发烦躁。
    他余光一瞄旁边的女修,眼珠转了转,冷着脸说:“你好大胆子,竟然一直盯着我看?”
    徐媛“啊?”了一声,“我又没看你,我在看你背后的人。”
    南宫良背后站着碧落双英。
    碧灯右手永远拖着一盏灯,她很好奇,所以多瞟了两眼。
    “在我面前,竟不谦称,简直放肆!”
    徐媛遭遇无妄之灾。
    她忍不住反驳,“这位前辈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我只不过……”
    “徐媛!住口!”荀慈剑眉一拧,呵斥道,“立即向南宫前辈道歉!”
    南宫良的名声在浮光界极差,荀慈对此人的阴毒刁钻略有耳闻。南宫良无缘无故命青剑宗去做前哨时,就已知他刻薄狠毒,这次显然来者不善。
    荀慈内心愤怒又无能为力。
    在南宫良面前,无论是身份或实力,他们悬殊都太大了。
    南宫良一高兴,他们可以苟全性命;南宫良不高兴,那只能当砧板鱼肉,任其宰割。
    修真界强者为尊,实力才是硬道理。就像此前谢氏被林霄风盯上,随便找个由头就能灭人满门,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青剑宗比谢氏都差远了。
    荀慈伏在轮椅上的掌心浸出冷汗。
    他咳嗽几声,嘶哑道:“南宫前辈,徐媛涉世未深,说话口无遮拦,荀慈代她向你赔罪。”
    荀慈尽量周转,希望南宫良能消气,不要殃及无辜。
    “赔罪?好啊!”南宫良存心刁难,染了丹蔻的指甲一指徐媛,“把她那双乱看的招子挖出来,我既往不咎!”
    众人皆惊。
    徐媛吓得退后两步,心里直骂南宫良卑鄙。
    荀慈慌忙求情,抱拳道:“南宫前辈,徐媛心直口快,之前虽对你不敬,但罪不至此……”
    “闭嘴!”
    南宫良朝他怒目而视,“你们青剑宗和魔道勾结,我不过是给你们一个小小惩戒罢了。”
    荀慈据理力争:“南宫前辈,青剑宗开山百年,纵然是前宗主王瑾,道貌岸然丑事缠身,也未曾与魔道为伍。还请前辈谨慎言之!”
    “那我问你,楚若婷是不是你师妹?”
    荀慈一顿。
    南宫良再次质问:“是不是?”
    荀慈知道,南宫良是故意要将青剑宗和无念宫扯上关系。但面对他的刁难,荀慈无法违心。
    “是。”荀慈抬起眼眸,“她是我师妹。”
    一朝是,永远是。
    如果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承认,那他和她之间最后一丝关联也没有了。荀慈留恋过往,他不在乎楚若婷怎么想,但他要坚守他自己的本心。
    “南宫前辈,楚若婷是我的师妹,但这与魔道……”
    南宫良冷漠地打断他:“不必再说了!你既已承认,那就是勾结魔道!”
    荀慈没想到他身为前辈大能,竟然如此蛮不讲理,颠倒黑白。
    徐媛性直,忍不住小声嘀咕:“……混淆是非。”
    她眼皮浅,哪懂出窍期的修士五感敏锐至极。话音甫落,南宫良便伸出五指,将她从人群中隔空擭出,狠狠掼在地面。
    “徐媛师姐!”
    十九上前两步,却被南宫良抬指掀飞老远,撞倒墙壁,大口吐血。
    南宫良神色不愉,“你这女修真是聒噪!落书,去,挖了她眼睛,割了她舌头!”
    徐媛满面惊恐,她掏出楚若婷给的符箓,一下捏碎,“二师姐救命!”符箓化为灰烬,毫无反应。
    南宫良冷笑:“好啊!传讯符都用上了,还敢说没有勾结?”
    这下更说不清了。
    眼看南宫良将要出手,荀慈自知难逃一劫,推着轮椅阻拦在二者之间,“南宫前辈息怒!无论是徐媛或是楚若婷,皆为在下师妹。在下作为她们师兄,管教不严,未能尽责……我代她们向你谢罪!”
    话音甫落,他毫不犹豫伸出两指,硬生生抠下自己的眼珠。
    惨烈的疼痛袭来,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耳畔响起同门的失声惊叫还有别的声音,嘈杂喧嚣。
    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的景象,是密密斜织的细雨,描青山峰绘绿草叶,万物湿漉,朦胧若烟。
    荀慈只觉眼角流下了丝丝缕缕的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洒满雪白的衣襟。
    “大师兄!”徐媛等人飞奔上前,跪在他跟前,泪如雨下。
    十九拾起两颗血糊糊的眼球,双手颤抖不已,泣不成声,“大师兄,你……你……”
    荀慈疼得腮边肌肉轻轻痉挛。
    他仍挺直了脊梁,朝南宫良大概位置拱了拱手,忍着痛,谦卑地道:“南宫前辈,长兄如父,在下代为受过,还望你能恕罪……海涵青剑宗一次。”
    荀慈并不是一时冲动。
    自王瑾弃宗门不顾,他便以病弱之躯扛下所有。青剑宗是他的责任,这么多同门也是他的责任,他虽为师兄,但一直将自己放在最末。
    他本就是个碎了金丹的废人,失去一双眼睛也没什么关系。徐媛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双目失明,还怎么修炼?
    就算明白南宫良是在故意为难,荀慈也只会先反省自己。
    他不会怨别人。
    他只怨自己不够好,做得不够多。
    可惜,荀慈并不知晓,南宫良在踏入青剑宗的刹那,已经动了杀念。
    他让一寸,南宫良就进一尺。
    青剑宗灵气不充沛,却能种植出茁壮高产的灵树,土壤天然肥沃。南宫良一直眼热北麓游氏的花园,将此地霸占,掘了灵树,改为美观的花圃,正中他意。
    无论荀慈今日怎么做,南宫良都不会手下留情。
    “一双眼睛就想赔罪?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南宫良眼中划过阴霾,狞笑着吩咐:“碧灯落书,青剑宗勾结魔道,将他们全都杀了!至于此人,”他抬手指向荀慈,“削断手脚做成人彘!我要送楚若婷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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