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暂时跟那个慕容没什么关系。”沈无疾笑道,“他大约是后着,现在就钉在展清水身边的一颗暗棋。展清水究竟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咱家的心腹,多盯着他点儿不会亏。哎,别停,再给摁摁,舒服。”
“……”洛金玉继续给他摁脑袋。
沈无疾舒服地长叹一声,接着说:“那人知道,以咱家性情,越是明晃晃的知道了慕容有异,越是反而不会直接赶他走或是杀了他,索性来一招将计就计,叫那慕容在不知觉中成了咱家在喻系的卧底,给他们传些假消息。如此一打算,咱家就不会管展清水跟慕容的事了,说不定还要主动撮合他们。”
“那纸条……”
“嗐,你光盯着这纸条了。”沈无疾道,“纸条上写的慕容身份的事,根本不要紧,有没有这个纸条,咱家都早晚知道慕容不简单。要紧的是这纸条的纸。”
洛金玉闻言,松开他,拿过桌上那被烧过的破损纸,翻来覆去地细看。
沈无疾双手趴在他膝上,仰着脸跟他一起看那纸,边道:“这纸的工艺细说起来也琐碎,总之你知道,这是宫里特供的纸就行了。宫里一般也用不上,是出了灵异大怪事的时候,钦天监要装神弄鬼地跟上天地府沟通了,就用这纸。制作时高僧在旁诵过经,滴过龙血的,克邪避妖,珍贵得很。”
他伸手拿过那纸,嗤笑道,“养怡署倒是也有,他们干些拿活人试药肢解的阴损事儿,记录那些阴招秘法,就用的这纸,大约是取防阴魂作祟的意头。”
洛金玉听他说养怡署,立刻想起了那个奇怪无比的人……
沈无疾也想起了那张要死不活的脸,撇嘴道:“如果咱家没猜错,君天赐是在让咱家打他的哑谜。以往巡盐是君系的好事,也就是说,都察院明面上亲喻系,实则是君系的。那么此次举荐新巡盐使,都察院必然还是会举荐君系的人,那他们两家就打不起来。所以君天赐是要咱家帮他这个忙,想法子让喻系的人抢到这个位子。”
……
翌日,沈无疾直接将这事儿说给了皇帝听。
毕竟,举荐巡盐使的事,需要这人助力。
皇帝听沈无疾说完,十分迷惑:“朕别的大约听明白了,但有一点还很糊涂。你怎么就从这张纸猜到那儿了?”
沈无疾忒嫌弃他,面上却不显,低眉顺眼地解释:“奴婢看到这张纸,就猜到是小君大人。可他一向与奴婢不对付,又怎会好心告之此事?就算要说,他大可如养孤院事时那样,拿来要挟金玉与他坐马车,他一向觊觎金玉美色,也不管金玉都和奴婢成了亲,还是圣上亲自主持的……”
“行,这个朕回头找机会说他一顿,你先别挟带私怨,先说正事。”皇帝催促道。
沈无疾只好继续说正事:“因此奴婢就想,他必是有所内涵。您再细看这残余纸条,上面暗藏了朝中一位官员胡文通的名字,而这人正在此次新巡盐使备选名额中,且是喻阁老的门生。”
皇帝问:“就不能是他暗示你帮忙把胡文通赶走,别让他选上?”
“胡文通本就无望中选,他何必多此一举。”沈无疾道,“因此,他只能是为让胡文通中选。奴婢这么一想,便由此又推测出前面种种,前后对应了。”
“他自个儿是君系,挑唆君系和喻系这时候内讧做什么?”皇帝道,“难不成是为了洛子石?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
“……”沈无疾顿时咬牙切齿,道,“谁知道他想些什么,他那人看着就阴沉,哪能想出阳间的事儿来。”
第275章
有了沈无疾在其中推波助澜、暗中帮忙, 皇上也倾向于他, 新任两淮巡盐御史很快就选出来了, 正是喻系的胡文通。
喻长梁顿觉不好,思前想后, 联系君天赐出来,想要向他解释一番。可君天赐出不来, 他又病重得近乎不省人事了, 听说每日清醒的时候不过一炷香, 多说两句话就咯血,实在是危在旦夕。
“……”
喻长梁要信了他才怪。自家爷爷就是个爱装老痴的, 喻长梁怎么也不信别人偏偏在这关头上重病。
可他更觉不对了。
这事儿细说起来是喻系理亏, 君天赐躲什么?
且说君太尉那, 听得这消息便大怒,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去到书房, 向为此事火急火燎连夜来找自己的两个心腹道:“此事我会与喻家人谈,你们也不必火烧了屁股似的着急上火。”
一人胆子大, 叹道:“这事不急不行,人死得不是时候,正是该今年查账了,人给死了,唉……”
他说的是原来那两淮巡盐使。
原来那个是君系的人,能受君太尉担此重任,必然也是有些本事地位的, 若还活着,说话那人怎么也不会说这样凉薄之语。
人刚走,茶立刻就凉,心里只埋怨这人死就罢了,怎么也不死个好时候,给别人添麻烦。
在利益场上,人心便是如此了。
对面另一人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年长一些,脸皮也更黑厚些,不仅不会将这等刻薄话说出来,甚至还能与自己本心真意相背离地在心中嫌弃说话那人不讲道义,实在有愧其兵将出身。
他飞快地从那人身上移开目光,朝向君太尉,语气平和地说:“孙大人话说得急了,可却着实是点出了我们此时的难题。两淮盐帐三年一大查,今年正是轮到了第三个年头,里面的账……若叫喻系的人真走马上任了,恐怕会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