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心里头发苦。
他又何尝愿意在大过节的进来烦扰老爷!
管家放慢了脚步,走至圆桌前,躬身禀告道,“老爷,谢巡按谢大人,都水司萧吟萧监丞二位大人求见。”
听说谢怀瑜同协同水司监丞萧吟来访,唐时茂吃了一惊。
这两人一同来找他,莫不是赤丈河河汛出了什么问题?
他同谢瑾白的私怨事小,赤丈河两岸百姓安危事大。
唐时茂站起身起来,有些着急地追问道,“那他人呢?他此时人在何处?”
唐时茂话声刚落,身着湖蓝色长袍的谢瑾白转过走廊,唇角噙着慵懒笑意,迈进门槛,“唐大人,别来无恙。”
他的身后是随同他一起进来的萧吟。
“下官萧凤鸣见过知府大人。”
萧吟拱手向唐时茂行礼。
唐时茂走出餐桌,也同谢瑾白以及萧凤鸣二人见了礼。
谢瑾白随意扫了眼饭厅,目光瞥见桌上丰盛的演戏便心知唐家在用端午家宴,就是不知是何缘故,唐时茂母子三人皆在,唯独不见那小公子。
莫不是从后门进的家门,还是被府中家丁给发现了,报告给了唐时茂,被罚了禁足?
端午家宴也不给嫡子上桌,唐时茂这爹当得也是够狠心呐。
唐时茂能够感到谢瑾白在看他,那目光三分促狭,三分嘲弄,四分轻笑。
唐时茂眉头微皱,只觉那目光似乎含了刺,莫名令他不舒服。
饭厅不是个谈事的地方。
唐时茂嘱咐让妻子跟儿子先用家宴,亲自将谢瑾白以及萧吟二人请至大厅,命丫鬟看茶。
杜氏有心想要让丈夫先吃几口她亲手做的菜,见唐时茂面色凝重,也不敢轻易开口将人拦下,值得忿忿地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暗骂谢瑾白跟萧吟二人来得忒不是时候。
唐时茂、谢瑾白、萧吟三人来到大厅,分宾主坐下。
府中丫鬟奉上春茶。
谢瑾白,萧吟二人分别饮过茶,唐时茂这才开口问道,“不知萧监丞今日同谢巡按冒雨一同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萧吟是也是被谢瑾白去他家给叫上的一起来的知府府,对于此次来知府府的目的,他也是一头雾水。
萧吟刚放下手中的茶杯,只听谢瑾白不疾不徐地开口,“前日,我做了一个噩梦——”
第24章 时机
唐时茂同萧吟心知,谢瑾白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端提及自己做过什么噩梦。
故而二人箴默着,只等下文。
“我前日所做之梦境,恰与赤丈河堤坝有关。”
谢瑾白不愧是话术之高手,听说同赤丈河堤坝有关,唐时茂,萧吟二人当即一脸肃容。
“梦里,先是有龙舟竞赛,人人舞悦欢腾。忽而黑云压城,天降暴雨。大雨下数日不歇。忽而画面又是一转,赤丈河水位暴涨,堤坝骤然溃堤。洪水滔天,房屋如无根之树木顷刻倾覆。无数百姓于水面泅渡,挣扎。梦醒之后,胸口尤凉。
偏巧,昨日淳安城内进行了龙舟赛预演,又是在昨日,暴雨连夜。
且今日之雨较之昨日尤盛。
心中始觉难安,故而一早便约了萧监丞,走访城郊各处水域。赤丈河河水水位在一夕之间暴涨,已远超历年。之后,我们又走访了其他重要河域,其他河域亦是如此。地位低洼的河水水岸,更是已没过良田。
忍不住将昨日梦境悉数告知萧监丞,谁知萧监丞告诉我,就在前日,他也做了类似的梦境。也是梦见无数良田被毁,无数尸体漂浮于河面,形状宛若人间炼狱。
古籍多有记载,若是民间某地哪一年会发生重大灾害,上天必会有所预警。这段时间以来,我同萧监丞都做了类似的梦境,怕是上天或者是河神的某种预警未为可知。
事关重大,我跟萧监丞不敢有所隐瞒。唐知府乃是淳安百姓的父母官,淳安百姓的生死,或在唐知府的一念之间。”
若不是萧吟的杯子已经稳稳地放在桌上,听了谢瑾白这一番话,他只怕要失手摔了杯子。
什,什么梦境,什么清早便走访城郊几大重要河域?
唐时茂初时听谢瑾白说什么龙舟竞赛,人人欢欣腾越,心想这般热闹场景,如何便成了噩梦。
直至听见赤丈河堤坝决堤,洪水滔天,房屋如无根之树木顷刻倾覆,心中已是一凛,又听他描述梦中场景“无数尸体漂浮于河面,形状宛若人间炼狱”,心也仿佛被外头的暴雨浇过一般,湿泠泠,冷冰冰,彻骨生寒。
这样的梦境,一个已是极为不详,更勿论听说赤丈河监丞萧凤鸣也有过同样梦境。
如果只是梦境也便罢了。
万一梦中场景一一验应,暴雨不止,冲垮堤坝,防水堤,最后整个淳安城被淹……
唐时茂呼吸随之急促起来,他急急地看向萧凤鸣,“此话当真,萧监丞亦有过同样梦境么?”
萧吟指尖微颤地端起桌上被他喝至一半的春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
他根本未曾做过什么水淹淳安城的噩梦,要他如何作答?
这一个多月时间来,萧吟日日陪同谢瑾白一起巡视堤坝,加固河堤,尽管他对这场暴雨也深感担忧,但始终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在他眼里固若金汤的堤坝当真会因这一场连夜暴雨而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