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得恁是见外了。”贾赦喂了一瓣橘子给张氏,自己又吃了一小半,抚须笑道:“我看琏儿媳妇很好,你既是她婆婆又是她舅母,再没有比这个亲的。琏儿又成日里把他媳妇儿当成心尖子似的护着,我看啊,琏儿媳妇过得反比瑚儿媳妇快活。”
张氏转念一想,可不是么!
“瑚儿媳妇知书达理,一贯大方亲和。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平日里待她和琏儿媳妇到底有些亲疏远近来。”说着,兀自叹息一声,“我总想着琏儿媳妇自幼没了娘亲,故而疼惜她多些。岂不知瑚儿媳妇也是离了自己父母嫁进咱们家的,日后我也该待她和琏儿媳妇一般才好。”
贾赦呵呵笑了笑,“你啊,最是个敏感多思的,我瞧着两个儿媳妇很好,你也不必自寻烦恼。如今琏儿媳妇刚生了孩子,想来念丫头是难回来的。少不得多等一些功夫,日后再寻机会相见了。”
说得张氏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只轻轻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勉强笑道:“小七最疼爱侄儿侄女的,她若知道了她二嫂又给她添了个小侄女,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正说着,外面又有门房通秉了小厮,说是宫里的戴大人捎信来给贾赦。贾赦忙去前面书房接了信,笑道:“这真是才瞌睡就送来了枕头,拙荆正难受呢,这消息倒好得不能再好了。”说话间,随手赏了来捎信的小黄门十来个银锞子,只笑道:“不值什么,且拿着玩吧。”
那小黄门喜不自禁,连声恭喜,把银锞子都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才向贾赦告辞离去。
却说张氏正苦于难得见上念春一面,这会儿子贾赦突然把戴全捎来的信给她看了,张氏喜极而泣道:“阿弥陀佛,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
原来徒熙禀明惠仁帝,成亲后居住在宫中多有不便,恳请回太子府中居住。惠仁帝固然不舍,可见儿子去意已决,只得无奈道:“每月须得有半月入宫请安方可。”
徒熙和念春自然应承不在话下。
太子府上仍是旧时模样,从前惠仁帝还是太子时,念春便是太子府中的常客。这会儿自己变成了女主人,更是得心应手,把偌大的一个太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皇后娘娘先前还不甚放心,特地派遣了自己心腹的大宫女和跟前最得脸的嬷嬷跟着念春回太子府,怕的是小姑娘人小脸皮薄,不大好意思拿主意,被那些太子府内的旧仆拿捏住了。谁想小姑娘自己却有些手段,进了太子府把从前各处的管事婆子以及大小丫鬟重新编排,分门别类,有赏有罚,有升有降,反比从前更欣欣向荣了。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和嬷嬷见念春如此行事,心中好一番赞叹,也没有多留,只回宫向皇后娘娘回禀了一番。
“都说太子妃还是孩子气性儿,老奴瞧着却不像。娘娘只没看见那太子府如今焕然一新的模样,从前那些管事婆子或有偷懒的,耍滑的,又或者拿着月银不做事儿的,太子妃娘娘只把名录拿了一比对,连人都不曾叫到跟前来便安排好了诸项事宜,真正儿的是个厉害人物!”
两人连说带比划,口中心里都是对念春的佩服。
皇后娘娘掩唇笑道:“这孩子倒是个深藏不露的,本宫还怕她年轻小姑娘压不住下面的人,谁想她反而有本事叫他们信服。”
“可不是!”那嬷嬷说着也笑了起来,“太子妃只管把他们先安排到各处,过了三五日又一调换,这处那处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哪些人是有真材实料的,哪些人是没甚成算的,可不都透了底给太子妃了呢!”
“既是这么着,本宫可也放心了。”
皇后娘娘说着微微笑道:“想来贾夫人心里也宽慰的很。”
“只怕也未必。”
“这话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微微惊讶,想到张氏如今三个儿子都大有出息了,念春又是半点不叫人操心的孩子。贾赦夫妇膝下儿孙绕膝,不知羡煞多少人。就是惠仁帝这几天还总念叨着说贾赦是个最有福气的,家里儿孙都十分争气,不负当年国公爷教导之恩。
“他们家庶出的那位姑娘如今正让贾夫人头疼呢。”
“他们家的庶女,本宫记得,不是嫁给了龙禁尉里一个参军吗?”皇后娘娘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年纪轻轻就当上龙禁尉的参军,光是这种不怕吃苦的精神已着实让人敬佩了,她记得当年好像还是贾琏亲自给做的媒,这也才过了一年啊,一个庶女就得陇望蜀不安分了?
那嬷嬷是服侍皇后的老人,见皇后神色有异,知道是她想岔了,忙道:“娘娘有所不知,让贾夫人头疼的不是那位二姑娘,是比太子妃只大了一岁的六姑娘,闺名含春的。”
“原来是她。”经老嬷嬷一提醒,皇后立刻想起了人来,却更加不解,“本宫曾听皇上提起过,说是贾将军曾经有意把这位六姑娘许给理国公家的二公子,不过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没能成事,贾将军便也不再过问此事了。如今怎的又提起这话来?”
“那位六姑娘的心气儿高得很,如今正亲亲热热地哄着南安太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