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时听我母亲说起,贾府的七姑娘和那位皇太孙可是一样儿的生辰八字,当初有慧远大师亲自给他们二人批命来着呀。”
“这倒不假。我这七妹妹日后必有造化,你只瞧着吧。”
“倒难为她小小年纪,受了你们这般疼宠,不曾恃宠而骄,反而纯善纯良,哪像我家里的那几个姐妹,看了便觉得无趣,时时还给我添堵呢。”
“你快打住得了!便是你这样的性子,莫说你那几个登不上台面的庶姐庶妹要看你脸色行事,便是你那两个庶弟只怕也要掂量你的心情呢。”
“你倒晓得。”王熙凤勾唇笑道,“纵是我在家了霸道惯了,可也不比你在家中自在。你瞧瞧,你在家多有贤名,我呢,只有恶名罢了。”
“什么恶名?我母亲还总同我说起,若我有你三分心机手段也都尽够了。日后,还不定如何呢。”说着,眼中似有几分迷茫之色,却也不过片刻,便伸手又拉住了王熙凤的胳膊,笑道:“倒是你,这般的模样品性,将来不知要便宜了哪家的儿郎。我且等着吃你的喜酒,看看谁做了我的好表妹夫。”
王熙凤纵然性子像男儿家,可说起这话,却不免羞红了脸,咬了咬下唇就要去打元春。
“大姐姐,你怎么和凤姐姐要打架啦?”
脆生生的一句话,惹得王熙凤与元春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
王熙凤俯下.身,伸手抚了抚念春嫩滑的小脸蛋儿,笑眯眯地说:“哪里是打架,不过闹着玩儿的罢了。念春是不是跑得累了,瞧着都出汗了。”说罢,扯了自己的帕子给念春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
“念春不累。”念春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看王熙凤,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微笑的元春,只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各有各的明艳照人。若说平日里见惯了元春的端庄秀美,此时初见王熙凤,反衬出王熙凤通身气派,一股不输男儿的直爽来。
许是两人都遗传了王家的丰润明艳,站在一起,眉眼间倒有三四分的相似。
三人说笑间,便到了荣禧堂。元春着人问了,知道王夫人此时正在正屋里看账,便带了王熙凤和念春往她那里去。一进屋先笑道:“女儿不孝,母亲操劳了。”
王夫人见元春来了,正要开口,又见她身后蹿出一人来,只讶异道:“凤丫头也来了?怎得也不打发人来告诉我知道。”
王熙凤笑嘻嘻地凑够去搂住王夫人的胳膊,“姑妈可别恼我,因我来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来着,被老太太留着说了会儿子话,忘了打发人来告诉姑妈知道。姑妈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亲自来给姑妈赔罪了吗?”
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是你知道礼数的缘故,我为何要气你。只是你也不想着我,着实可恼。便罚你在我这里坐上半日不许说话不许谈笑,你依不依?”
“好姑妈快别这样罚我,真叫我不说话,可比叫我死了还难受呢。”王熙凤一番撒娇讨饶,惹得元春和王夫人都笑了。
王夫人又见元春还牵着念春,忙让金钏儿和玉钏儿拿果子来给念春吃,又拉过念春笑道:“我的儿,如何来了也不出声儿?”
“我看婶母和凤姐姐说话,不敢打扰。”
小姑娘一对澄净的黑眸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直把自己的心也看化了。王夫人心中一软,搂着念春笑道:“我们念丫头最是懂事的,来婶母这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开口。既来了,就用罢饭再走。”说着,又命金钏儿去告诉小厨房里多做些可口的小菜来。
念春连忙谢过,王夫人又挑了容易克化的小点心给念春用了两块,见她还要吃,忙拦住,只笑道:“好孩子,可不能再吃了。一会儿用了饭,我让人给你把点心包了同你带回去,这会儿子吃了,饭都吃不下了。”
府上都知道,念春在糕点零嘴上一贯贪嘴,常有为着多吃了几口点心胀了肚子而不吃饭的事情。为此,身边服侍的婆子奶妈常被责罚。元春几个也都在此事上留心,不叫她吃多了点心。
念春脸上一红,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婶母。”
“七妹妹喜欢吃,回头我家去,让平儿送你几盒家里做的点心。那滋味儿与别处买的又不相同,保管又好吃又容易克化。”
一句话哄得念春也笑了,王夫人也笑了。众人在王夫人屋中用了饭,好一派其乐融融。饭毕,元春漱了口,笑着对王夫人道:“老太太说了,凤丫头难得来咱们府上一趟,定叫好生招待她几日方可。”
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儿了,我也想留你住几日,可巧老太太也要留你。既发了话,你便安心住下,我打发人去同你母亲讲便是。”
王熙凤笑着站起身,笑道:“还是姑妈疼我,我便同姑妈一起住好了。”
“我一个老婆子了,你同我住一起像什么样子。说出去,还以为我们家连安置你的屋子都没有了,恁得要人笑话。回头你母亲来打我,我竟也没嘴说的了。”说罢,笑着叫来彩云彩霞,命她们收拾了西面的屋子,不过小半日的功夫便都打扫布置好了。
王熙凤进去一看,果见满室摆设都按自己喜好来安排的,心中不由佩服王夫人的手段。又见屋内器具无一不是金碧辉煌,心里十分喜爱,因向自己的丫鬟平儿道:“到底是公侯府邸,虽是不如从前了,可底子却是丰厚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