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两个乐章交界处的休息时间,台上的特邀指挥孙老师借机拎了几个重点正讲着,一段炸耳的铃声打破了平静。
顾宜乐几乎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将来自母上的电话挂断。
然而还是晚了,孙老师指挥棒一甩,隔空准确点住他的印堂,凶悍而不失优雅:“你,solo。”
傍晚排练结束,前排的彭舟转过身来:“看你魂不守舍的,那臭小孩又不听话了?”
说的是顾宜乐最近接的上门陪练的活儿,位于城南富人区。那家的孩子今年6岁,刚入门,还在拉空弦阶段,每一弓带来的都是耳朵与心灵的双重折磨,要不是看在课时费高的分上,顾宜乐才不受这个罪。
“没……”刚在全团的目光洗礼下经历一场独奏的顾宜乐宛如废人,“延长课时了,来的时候太赶,忘了给手机静音。”
“跑着来的啊?”彭舟伸手拿过顾宜乐的琴,掰了两下琴轴,“够剧烈的,弦都跟着跑了。”
顾宜乐有气无力地点头,要不是跑弦,刚才也不至于拉那么难听,丢了好大一个人。
见他蔫头耷脑弓毛都拧不动似的,彭舟安慰道:“没事,你的实力咱们有目共睹,这次分到二提也是意外,老孙就气你迟到,故意给你个教训,他一准儿早就听出你琴没调音了。”
顾宜乐摇头叹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solo。”
幸而除了实力,顾宜乐的自我调节能力也是出名的好,不多时就又嘻嘻哈哈原地复活,和彭舟勾肩搭背出门,讨论晚上吃什么。
“今天必须得吃顿好的,治愈我千疮百孔的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没人可恋,怎么失啊。”
顾宜乐再度掏出手机,点开未读信息愣了一下,而后把手机横向翻转90度,顺势翻了个白眼:“刚还说没人,这就送上门来了。”
彭舟凑过去,屏幕上赫然是来自顾宜乐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唤——觅得猛汉一名,妈给你扣下了,速归!!!
同一时间,地球的另一头,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的梁栋收拾着带去教室的书本,看着桌上的手机,再三思索,还是拿起来塞进书包侧边口袋里。
他上课一般不会带手机,怕分心。这个习惯曾遭到母亲多次诟病,说隔着七八小时时差已经够呛,偶尔打个电话还没人接,十分空虚寂寞冷,觉得儿子白生了。
于是这天,梁栋在教室里坐下后,掏出手机登微信给亲妈发了个微笑表情,对面不到三秒就回了一排[/惊讶]。
梁栋平时与同学老师沟通不是打电话就是发邮件,实在不擅使用此类与学习工作无关的聊天软件,点开表情界面翻了几页,也没找到适合表达自己当下心情的emoji。
对面等不住,率先开腔:【都说联系上了,妈妈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看到这行字,梁栋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拇指在键盘上滑动,选了个表情发过去:[/害羞]
发完他就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笔电。
上午只有一节大课,下课后梁栋摘掉眼镜,拿起冷落已久的手机,看见母亲发来的两条“忠告”。
【儿子,听妈的话,能打字咱就别发表情】
【尤其是这种小黄脸,会让你的帅气值暴跌】
梁栋思索片刻,没捋清楚小黄脸和帅气之间的关联。
他觉得与人交流贵在表达精准,双方直抒胸臆以减少无效沟通最重要,按自己的心情选择表情,何错之有?
出教室的时候,在走廊碰到拼房同住的舍友,喊他一起去留学生聚会凑人头。
梁栋拒绝道:“不了,有安排。”
舍友猜测:“不会又要回去拼模型吧?”
“不是,”梁栋说,“要相亲。”
他不参加聚会是情理之中,舍友发出邀请时也没抱什么希望,纵然如此,这个回答依旧令人大惊失色。
“相亲?在这里?”
“他人在国内。”
“跨国相亲啊……那怎么见面?”
“通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