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好笨呀,怎么办?娘是不是想打我?”晚晚背着小手,狡黠的眼神儿不停地往叶翎身上飘。
“每一句正好错在最后一个字,说明你都会,故意的。”叶翎神色淡淡,“你这没事找打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不会成全你的。”
晚晚倒在南宫珩怀中,“爹,我没有,我不是,娘胡说。”
开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叶翎起身往外走。
“怎么了?”叶翎问。
开阳将一封信呈上,“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说是有个姑娘花钱雇他送到宁王府。”
信封纸质粗糙,边角皱着,还有一片油渍,没有封口。
叶翎拆开,将薄薄的信纸拿在手中,看到上面潦草的字迹,眸光倏然冷厉!
“娘,怎么啦?”好奇的晚晚已经跑过来,抱住叶翎的腿,踮着小脚想要看信上写了什么。
叶翎一手拎起晚晚,扔向开阳,“把她送到我娘那里。”
开阳连忙接住小主子,恭声应了,也不管晚晚抗议,抱着转身就走。
“娘,我会回来哒!”
晚晚清脆的声音尚未飘远,信已到了南宫珩手中。他看过之后,面上笑意消失,皱眉骂了一句,“该死的!”
天枢出现,说宁王府门口跪了许多百姓,是一早涌入城中的,都在哭求救救他们的孩子。
玉衡匆忙赶来,手中拿着几张告示,说西凉城显眼的地方都贴着,已引起百姓骚乱,而告示上的内容,跟南宫珩手中那封信的内容,密切相关。
信中说,限南宫珩今日午时正,于西凉城皇宫前广场,当众自刎!否则,每超过一刻钟,便会有一个孩童的头颅被扔进西漠河!
而告示上,除了信中内容外,最让百姓人人自危的,是最后一句,“快去求求南宫珩,求求叶翎吧,不然,下一个,将会轮到你的孩子!”
看到那样的告示,不明真相的百姓都会认为是南宫珩和叶翎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对方拿无辜之人开刀,针对的还是弱小的孩子,谁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一封信,一张告示,寥寥数语,满纸荒唐而疯狂!
曾经端木尹提出的三日之约,过期屠城之事,早已被叶翎设计化解。
但有些丧心病狂的念头,在那对父子心中起了苗头之后,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越是被逼到穷途末路,越是如疯狗一般变本加厉!
这种局面,叶翎和南宫珩不是没想过,也一直在尽力避免。可当真正到来的时候,比他们预想的,更加糟糕,更加紧迫!
本以为,最坏不过是换人,只要对方冒头,总可以解决。
谁知,那一家疯子,竟然要南宫珩死。
很简单,南宫珩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除掉南宫珩,接下来再交手,就会容易很多。
甚至,他们可以继续用这种畜生不如的极端手段,明日除掉叶翎,后日除掉叶晟,再除掉叶缨,一个接着一个。
只要他们不被抓到,就可以一直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威胁叶翎和南宫珩一方,泯灭良知,毫无底线,为所欲为,无休无止……
“主子,外面的百姓越来越多,都跪在门口不走!”开阳面色凝重。
“什么时辰了?”南宫珩问。
玉衡脸色难看,“辰时末,离午时,只剩下一个时辰。”
“苏棠那边有消息吗?”叶翎问。
话落,司徒瑄风尘仆仆地进门,脸色黑沉沉的,“今早苏棠带我们查到临河村的时候,发现村里已经丢了十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三岁,暂时没有死人,动手的人武功很强,村民都是在睡梦中被偷走了孩子,没有一个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在村尾找到了疑似端木尹父子落脚的地方,床上还有血迹,但人都已经不见了!他们还在附近扩大范围搜索,我先回来报信!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拿稚儿开刀!”
话落司徒瑄看到玉衡手中的告示,拿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破口怒骂,“该遭天打雷劈的杂碎!”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打算最后一搏。用的手段,倒也高明,知道不能露面,人质也不需要冒险来我们身边找,离得远远的,逼我们为了无辜百姓低头。简单,却很有效。”叶翎眸中寒光肆虐。
大门外的哭声惊动了府里所有的人,事情是瞒不住的。
南宫御面沉如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小七,你可不要乱来啊!他们根本不是冲你一个人,就算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收手,只会更加疯魔!”
“是啊!”秦徵面色凝重,“绝对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就剩下一个时辰,若是真有孩子被杀了……”上官芃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南宫珩和叶翎跟叶缨百里夙一样,都是百姓眼中这片土地的掌权者,也是该庇护他们的人。
百姓不知道,也不会管是非黑白,南宫珩是否有错也不重要,他们只看结果。
若是真有孩子被端木尹父子害死,所有的账,全都会算在宁王府头上。
而客观来说,那些个疯子,确实也是跟宁王府之间有私仇,牵连到了百姓。所以,必须要救,一个都不能死。
“我去。”一直沉默的宋清羽开口,“既然跟端木彦有关,我去。”
祁妙蹙眉垂眸,并未言语。幸亏温敏和薛氏都不在,不然她们听到宋清羽上赶着去送死的话,怕是当场能吓晕过去。
南宫珩抬手,抽了一下宋清羽的后脑勺,“你以为你是天仙,魅力无边?现在疯了的端木彦还会为你痴为你狂为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功都废了,好好在家里待着!”
宋清羽皱眉,“阿珩!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认真的!就算要死,也不该是你!我去说不定会有转机!”
“清羽你闭嘴!”叶翎扶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没谁该死。到这个份儿上,不用怀疑,端木彦已经疯了,也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因为他知道,我们不会真的让你去送死,而这关乎他的生死。”
华黎面色凝重,虽然没有言语,但她心中仍旧十分自责,毕竟当初是因为她插手,导致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逃脱,如今牵连到无辜的百姓。
“这告示,倒也不高明。”坐在角落里的楚明泽轻嗤一声,“若是我,就在上面写着,让把南宫珩当众腰斩,死得不能再死。不然,抹个脖子倒在地上,谁知道死没死透?若是需要来人确认,那不就暴露了么?依我看,就找个替身过去,但凡有人现身确认,抓起来,用吐真丹问出端木尹父子的藏身之处,立刻赶过去救人!毕竟,就算对方要回去通风报信,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比他们更快,就不会有问题!”
“就你聪明。”叶翎轻哼,“如果现身确认的人并不知道端木尹父子在何处呢?还有同伙盯着呢?很简单的防止暴露手法,你以为端木彦想不到?轻举妄动,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难不成你真打算让南宫珩去?”楚明泽幽幽地问。
“主子,我去吧!”八卦起身,“我曾经当过主子的替身,有经验。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七星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换了他,也愿意这样做。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一眼,南宫珩点头,“好,你去。”
楚明泽挑眉,有些意外,虽然八卦只是个属下,但以南宫珩和叶翎的性格,不会让人替死的。看样子,这对夫妻早有计划,只是方才没说,叶翎怼他,或许只是因为习惯?
片刻后,风不易进门,把一个药瓶扔给南宫珩,“龟息丹,头不能断,保证尸体不被人带走,一个时辰之内交给我,可以救回来。”话落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大家看着那个药瓶,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楚明泽对此,倒是不意外。
南宫珩选择让八卦去,而不是自己上,楚明泽认为这是非常明智的。现在不是讲什么义气的时候,重要的是怎么对付那群疯子。南宫珩作为己方最强者,是绝对不能出事的,有些事他需要冲在前面,有些事绝对不能亲自上。
至于会不会有人现身验证南宫珩的真假,问题其实不大。就算如叶翎所言,对方不止一个人藏在人群中,在他们的地盘,还能让人跑了不成?到时候布下天罗地网,盯紧每一个可疑的人,就算被验证出南宫珩是假的,当时有异动要去报信的人,抓住便是。
用上吐真丹,立刻就能问出端木尹父子所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救人。
虽然这样做仍旧有风险,因为对方手里有孩子作为人质,到时候还是会很被动,但这是谨慎些就可以解决的。
而这,就是南宫珩和叶翎的计划。
如果没有人现身验明正身,找不到对方的人,其实会更棘手,因为那样便没有突破口。让替身去,打草惊蛇,只要能抓到知情的关键人物,就能拿回一些主动权。
南宫珩很快做了部署,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在皇宫前广场周围,以及城中各处,安排好眼线,分工明确,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端木尹和端木彦以及柳莺大抵不会亲自出现,对方派来的人会完美隐藏在百姓之中,若是跑了,会很麻烦。
听完南宫珩的安排,楚明泽觉得非常合理严密且谨慎,换了他也是如此,但所有部署之中,没他的事。
鬼使神差,楚明泽主动开口,“虽然我没了内力,不过可以伪装成百姓过去围观。”藏在人群中,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
南宫珩凉凉地看了楚明泽一眼,睥睨威严,“准了。”
楚明泽:……突然感觉自己刚刚纯粹是嘴贱,但现在再改口反悔,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揍……
叶晟留在家中坐镇,避免被对方趁虚而入,虽然不太可能,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原本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但是因为街上的那些告示,因为一早涌入西凉城的临河村村民,整个西凉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大街上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百姓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愁容,有些聚集到了宁王府外面,有些聚集到了皇宫外的广场上,还有更多胆小怕事的,躲在家里关着门,甚至把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藏起来,怕突然被人抓走。
八卦对于假扮南宫珩这件事经验丰富,也不用帮忙,很娴熟地易容成了南宫珩的样子,换上一身南宫珩的衣服,把南宫珩的佩剑挂在腰间,藏好那颗龟息丹。
“主子,不必担心,就算出了意外,也是我乐意的,我绝不后悔,我哥我嫂子都没有任何意见。”八卦拍着胸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还对着南宫珩和叶翎咧开嘴笑了笑。
南宫珩踹了八卦一脚,“笑屁啊!让你去做事的,不是让你去表演自刎的,脑子清醒点儿!”
八卦神色一正,“是!”
盛夏时节,太阳升起来,空气燥热沉闷。
距离午时还剩下两刻钟的时候,宁王府的大门开了,百姓纷纷抬头看过来,就见“南宫珩”出现在门口。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四岁啊!”一个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打开了一个闸口,刚刚停了片刻的哭声再次此起彼伏。
假扮南宫珩的八卦神色平静地说了两个字:“让开。”
百姓纷纷让开了路,看着八卦带着两个随从离开宁王府,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这是……”
“该不会……”
……
饶是丢了孩子的百姓心急如焚,其实也都不敢想南宫珩这样高高在上的贵人会真的为了他们的孩子了结自己,只是希望宁王府里的人能想想别的办法。
这会儿八卦往皇宫的方向走,百姓也都陆陆续续默默跟上去,队伍越来越大。
楚明泽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从宁王府的后门出去,身边还有个一身布衣的年轻妇人,包着头巾,拉了一下袖子,遮住白皙修长的手指。两人看装束,像是一对夫妻。
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楚明泽压低声音说:“完颜幽,你在家里照顾好月儿就是了,这种事凑什么热闹?到现在都学不会安分一点吗?”
易容得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完颜幽闻言神色淡淡地说:“这是我的事,不需要跟你解释,我早已不是你的奴仆了。”
楚明泽冷哼一声,“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救你!”
完颜幽没有理会。
穿过小巷子,不远处出现大批的人群,楚明泽若无其事地拉住完颜幽的手,跑着混进了人群之中,看起来跟周围的百姓完全没有差别。
完颜幽感觉浑身不自在。
本来在宁王府里,她一直是被保护的,根本没有机会外出做事,但一直都在努力练功。今日看到楚明泽易容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去找小傲月,说要去做什么,完颜幽觉得她也可以。这种关键时候,人越多越好,才能不让对方的人逃走。
于是,完颜幽也易容伪装,决定出一份力。
叶翎倒没拦着,只说让完颜幽跟楚明泽一起行动,互相有个照应,就假扮夫妻。
其实完颜幽并不想跟楚明泽有任何接触,但正事要紧,便暂时将不舒服的情绪抛在脑后,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人。
临近午时,阳光愈发炽热,皇宫前面的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百姓,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广场中央高台上的那个人。
选在这样一个空旷无遮挡的地方,应该也是端木彦有意为之,如此他的人更好隐藏,而南宫珩安排的眼线却没有多少可遮掩的地方,就算出了乱子被发现,随手就能抓到身旁的百姓作为人质来脱身。
楚明泽拉着完颜幽,在人群中穿梭,跟他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叶缨训练的金龙卫全都被派出来了。
“到底是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啊!”
“南宫珩不会真的要自刎吧?”
“怎么不见皇后和宁王?”
“如果他自刎了,我们的孩子就能回家了吗?”
……
百姓议论纷纷,气氛焦虑不安。
八卦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刺眼。
百姓都以为“南宫珩”会说些什么,但八卦并不打算对百姓说什么,因为没有意义。双方博弈,百姓只是被端木尹父子拿来利用的工具人。
太阳已到中天,八卦拔剑的同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且慢!”
声音的来源就在距离楚明泽和完颜幽不远的地方,楚明泽默默地按住完颜幽袖中的匕首,低声说:“不到动手的时候,也轮不到你动手,静观其变。”
完颜幽状似无意地踩了楚明泽一脚,盯着那个从人群中飞身而出的女子,握着的匕首依旧没有松开。
楚明泽吃痛,放开完颜幽的手,拧眉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想起之前叶翎提到的某个人,楚明泽眸光微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是凌松的孙女凌竹,端木尹身边剩下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
突然冒出来的人,在百姓眼中,自然是对孩子下手的恶毒势力中人,一个个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面容平凡的女子飞身上了高台,快速接近八卦。
八卦握紧手中的剑,眼神戒备。躲在暗处的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己方的人,都盯着此时有些骚动的百姓,找其中的异常之人。
“待我验明正身,若是替身,后果自负!”女子声音冷厉,话落伸手就摸向了八卦的脸。
八卦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易容是不可能天衣无缝的,这么近的距离,暴露的可能性极高。若是被发现,他的任务是,立刻拿下这个女人!
结果,女人凑近,盯着八卦的脸看的同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地说:“我叫凌竹,我妹妹凌兰是被端木尹害死的,我会帮你们!现在做主的是端木彦,他仍在临河村躲着,村东第五家,孩子都在地窖里。”
话落,八卦掩去眸中的惊愕,就见凌竹转身,说了一句,“确是南宫珩!请吧!”话落退后两步,站在一旁看着。
事情有些出乎预料,八卦冷冷地看了一眼凌竹,什么都没说。
百姓的目光盯着八卦手中的剑,他闭上眼睛,长剑在脖子上划过。
鲜血流出,百姓惊呼,剑落地,人也倒下了。
凌竹俯身,蹲在八卦身旁,手指去探八卦的鼻息,片刻后起身,飞身下了高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事情有变,不需要动手了。”楚明泽看着七星冲上高台把八卦抱走,眸光闪了闪,拽着完颜幽,跟随百姓散去。
城门并没有关,因为如果没有抓到对方的人,也不能阻止对方的人回去,否则被抓的孩子会有危险。
宁王府。
叶翎和南宫珩见到八卦的时候,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风不易止血包扎好了,龟息丹都没用上,因为不必假死,装死就行,他也没对自己下狠手。
“主子,那个女人自称叫凌竹,说她妹妹凌兰是被端木尹害死的,有意帮我们。她应该发现我是假的,没有拆穿,也没拆穿我没死,并且告诉我,端木彦在什么地方。”八卦脸色苍白地说。
事情跟预期出入很大,不过目前看来,这样的变故是对他们有利的。
“会不会是陷阱?”七星皱眉。
“对方现在根本没有人手和实力去布置陷阱对付我们。”叶翎说,“宁可信其有。准备出发,去临河村!”
临河村丢了孩子的百姓有些回家了,希望回去就能见到他们的孩子,有些仍旧在宁王府周围徘徊,想着孩子被送回来可能会在宁王府。
叶翎和南宫珩暂时没管这些,简单交代了府里的事之后,便带着一众高手暗中往临河村的方向去。
凌竹是凌兰的亲姐姐,凌兰是怎么死的叶翎知道,罪魁祸首真就是端木尹。因为原本端木尹想让凌兰活的话,不会把她交给那群禽兽,也没有任何特殊的交代,他是故意为之,或许是惩罚凌兰的背叛,根本没打算给她活路。
若说凌竹为了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选择背叛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倒也不无可能。尤其是,她的祖父也被害死了,就剩了她一个。
临河村。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
往日里平静安宁的小村庄今日气氛颇有些怪异,很多家炊烟未起,大门紧闭,村里的路上根本见不到人影。
凌竹和一个老者先后进了村东第五家,见到端木彦的时候,他和柳莺正在吃饭,旁边地上倒着这家原本的几口人。至于抓来的那些孩子,并不在房中。
端木尹半死不活,垂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头去,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血痂,遮住那张丑陋可怖的脸。
“如何?”端木彦问。
凌竹恭敬地禀报,“主子,确是南宫珩,没有易容痕迹,属下确定他已断气。”
端木彦眸光微眯,“这么顺利吗?”
“想必是主子震慑到了他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凌竹恭声说。
“以南宫珩的性格,没找替死鬼我不意外。但他,也不会真的死的。”端木彦眸中暗光闪烁,“这种结果,只能说明,他要么用了转生蛊,要么,风不易有办法让他假死再活过来!我猜,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柳莺点头,“我儿,言之,有理。”
“不过,”端木彦冷笑,“倒也无妨,我没想过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去,今日只是个开始,一个小小的试探,跟他们打声招呼而已。看样子,他们还真是爱民如子的好人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怎么做?”柳莺问端木彦,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端木彦若有所思,“南宫珩和叶翎今日的态度我很满意,既然他们如此忌惮,接下来,自然是好好招待他们。明日,先让他们把蛊王体交出来,换那些孩子,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的。毕竟曾经有过一次,楚明泽用西凉城百姓的命来要挟他们,是叶缨亲手把儿子给送出去的,因为百姓他们一定要救,而蛊王体不管落入谁的手中,都不会死,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莺点头,很是认同。
“这样,等得到那个孩子,接下来,我们就能稳操胜券,为所欲为!”端木彦笑得邪肆,说着看向了端木尹,“父亲,你觉得呢?”
端木尹缓缓抬头,又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这些,都是父亲教我的呢!”端木彦冷笑,“娘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父亲和祁蓁死在她面前。很快,就可以实现了,我想父亲应该也不会拒绝跟你最爱的女人共赴黄泉吧?这是我做儿子的,最后能为父亲做的事了!”
“便宜,他了!”柳莺冷声说。
端木尹眼神灰败,满是绝望,又低了头去,不再言语。
“我儿,想要的,人呢?”柳莺问。
端木彦冷哼,“宋清羽,不急。等我得到蛊王体,他们所有人,都要任我摆布!到时候,我要让宋清羽跪在地上求我!呵呵,不如,到时让宋清羽亲手杀了祁妙如何?不是所谓的夫妻么?正好让我看看,他们多么情比金坚!想想我就有些迫不及待呢!”
凌竹按照端木彦的吩咐,把剩饭端去喂端木尹吃,因为他暂时还不能死。
“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还在,这个村,里面。”柳莺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彦,“我儿,聪明,无双!”
“我都能想象到,现在叶翎和南宫珩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到处找我们的样子,哈哈哈哈!”端木彦冷笑连连。
自从知道端木尹是他的亲爹,柳莺现身,端木彦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是端木尹亲生且一手抚养长大的,骨子里,就是另外一个端木尹,只是原先被端木尹压着,表面看来没那么狂。
如今挣脱端木尹的束缚,身边又有柳莺无条件地相助,端木彦的野心和欲望无限膨胀。在他决定实施端木尹之前的计划,对无辜百姓动手的时候,什么良知人性,都不存在了,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有。
现在,端木彦只想得到蛊王体,想报复端木尹,想报复南宫珩和叶翎,报复宋清羽对他的不屑一顾!他要成为王者,让所有人对他俯首!
“凌竹,过来。”端木彦盯着凌竹窈窕的身段,声音低沉地说。
凌竹低着头走过来,端木彦伸手一拉,她就顺势坐在了端木彦怀中。
端木彦偏头,在凌竹后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喟叹一声,“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吗?今日爷心情好,准你伺候!”
凌竹含羞带怯,一脸顺从地被端木彦抱着走向另外一个房间。
柳莺在旁边看着,对此很平静,甚至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看端木彦什么都好。
见端木彦离开,柳莺起身走过去,又把端木尹拽起来,在他另外一边侧脸上,拿刀,慢慢地刻了一个“死”字。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跟,祁蓁,那贱人,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柳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眸中满是报复的快感。
此时,半路汇合的叶翎和苏棠他们,已经到了附近。
看到有两个屋子亮着灯,叶翎默默地指了一下后院,南宫珩和苏棠都悄悄地绕到了后面去。
端木彦对今日之事颇为得意,仿佛突然冲破了某种禁忌,有种无法无天的快感,此时正在跟凌竹做那事,好不逍遥快活。
柳莺还在折磨端木尹取乐。
而他们的属下,满打满算,除了凌竹之外,就只剩两个老者,守后院的那个已经被华黎近身,用迷药放倒了。
后院有个浅浅的地窖,上面盖着木板和茅草,是凌竹所说的藏孩子的地方。
南宫珩拨开茅草,轻轻掀开木板,果然看到地窖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跟丢失的孩子数量是对得上的,都在这里。
南宫珩抓住一个孩子,确定还活着,只是中了迷药,微微松了一口气,挥手,其他人上前来,一人抱起两个,快速离开。
没料其中一个孩子突然醒来,哭了起来。
蒲琮赶紧捂住那孩子的嘴,但已经晚了,柳莺听到了,端木彦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踢开凌竹,快速地穿衣服。
就在端木彦刚刚穿好衣服的时候,南宫珩和叶翎已破门而入!孩子都被救走,接下来没别的,斩草除根!
叶翎没有易容,没戴面具,柳莺看到她那张酷似宁蓁的脸,一下子就疯了,拔剑杀了过来!
而端木彦面色沉沉地看着攻过来的南宫珩,手微微颤了一下。因为这不在预料之中,他方才还春风得意,但此时想的却不是正面打,而是或许他应该自我了断,用转生蛊重生逃命,再晚就没机会了,因为他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南宫珩的对手!
可南宫珩还没跟端木彦交上手,端木彦突然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一个染血的剑尖从他胸口冒了出来!
他缓缓回头,衣不蔽体的凌竹面色幽寒地看着他,猛然拔剑,冷声说:“你们父子,都该死!”
下一刻,端木彦来不及震惊于凌竹的背叛,正准备立刻自尽,南宫珩已到跟前,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往他口中塞了一枚药丸!
端木彦瞪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着南宫珩!他知道那是什么!解蛊丹!他若是自杀,一定会死得透透的!
南宫珩面无表情,手起剑落,刷刷四下,端木彦惨叫不止,跟他的亲爹端木尹一样,两手两脚都被砍掉,蜷缩在地上,颤抖蠕动。
前院的那个属下已经被华黎解决掉了,她和苏棠分头去查看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人。
隔壁的柳莺听到端木彦的惨叫声,心急如焚,想要冲过来救儿子,但叶翎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论实力,叶翎是不如柳莺的,但想要短暂地拦住柳莺,并不难。
凌竹披散着头发,裹紧身上的衣服,赤着脚,拿着滴血的剑冲过来,正好见到失去手脚的端木尹口中咬着一把匕首,正朝着不远处地上昏迷的一个老人爬去,叶翎一时没有注意到。
若是被端木尹威胁,倒会有些麻烦。
凌竹红着眼,持剑冲过去,打落端木尹口中的匕首,一剑贯穿了端木尹的心口,又拔出来,狠狠地插进去,一下一下,厉声说:“这是替我妹妹报仇!这是给我祖父报仇!端木尹,你去死吧!”
南宫珩撇下端木彦过来,跟叶翎一起围攻柳莺。柳莺以为端木彦死了,杀红了眼,疯了一般,但脚步却越发凌乱。
不过一刻钟之后,南宫珩的剑刺入了柳莺心口,她手中的剑应声落地,嘶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阴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隔壁,仿佛要穿透墙看到她的儿子。
苏棠冲进来,“外面的杂碎都清理干净了!”
房间里满是血腥气,柳莺还没死,南宫珩把端木彦拖过来,跟她扔在一起。
柳莺死死地抓着端木彦的手,“彦儿……彦儿……”说着又看向南宫珩,“我儿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杀他!都是,端木尹,做的!是我!是我,做的!我儿,无辜的!”
叶翎冷冷地看着柳莺。她是命不好,遇上端木尹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被欺骗利用毁了一生。若她找到端木彦之后,只是报复端木尹,叶翎绝对不会为难她。但这个女人,不管以前是否天真单纯,如今,明显也跟端木尹成了同类,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这对母子对临河村无辜的孩子下手的时候,就表明,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一样的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到底,柳莺作为一个母亲,心里有儿子,但这并不代表她还有人性。
“这老贱人死了?”苏棠走过去,踢了端木尹一脚,又俯身探了鼻息,皱眉,“该不会又是用转生蛊重生去了吧?”
“是我杀的,不是自杀,他本来想杀这个婆婆来救柳贱人!虽然柳贱人也要杀他,但你们一出现,他们就还是一路人。”凌竹裹紧身上的衣服,裸露在外面的脚上溅满了端木尹的血,脸上也有血,是端木彦的。
“你,是为了给你妹妹报仇?”苏棠挑眉。他见过凌兰的尸体,倒是跟凌竹长得有三分相似,是姐妹无疑。
凌竹看着端木尹的尸体,面色冰寒,回答苏棠的问题,“我妹妹兰儿,本来不会死的,她只是想跟洛宇在一起而已!我苦苦哀求,端木尹都已答应,会放兰儿一条生路,谁知他却瞒着我和祖父,把兰儿交给了那群畜生!我知道,兰儿的孩子如今在你们家里很安全,便也放心了!端木尹唯一的宿主被柳贱人砍成了两半,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已是便宜他了!”
凌竹话落,又恨恨地踹了端木尹一脚。
端木尹脸上一边刻着“贱”字,一边刻着“死”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凌竹又交代了端木彦的宿主被藏在什么地方,离临河村不远。她引着苏棠和华黎过去了一趟,解决掉端木彦最后一个属下,把他的宿主带了回来。
南宫珩让把那些孩子全都带去宁王府,让风不易看过没事之后明日再送回来。
柳莺和端木彦以及他的宿主都被带走,受伤最重的柳莺仍然活着,端木彦绝望地闭着眼,但并未寻死。至于他的宿主,等救醒之后,若是没有问题,自是要放走的。
叶翎问凌竹什么打算,她说她想先去看看她的外甥小洛洛。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得知端木尹已死,柳莺和端木彦被擒,全家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长久以来,端木尹像是笼罩在宁王府上空的阴影,暗地里不知何时会吐出信子的毒蛇,让人不安,如今,总算是解决了。
把柳莺和端木彦扔到刑堂去,跟祁逊关在一起,让他们慢慢熬着等死。
旭日初升。
南宫珩被叶晟叫去了,叶翎一脸疲惫,刚刚沐浴过,准备先睡一觉,养精蓄锐,起来再处理剩下的事。
晚晚跑进来,自己脱掉鞋子,爬上床,抱住叶翎的胳膊,“娘,我昨夜梦到你了。”
叶翎闭着眼,揉搓着晚晚软软嫩嫩的小脸儿,“嗯?梦到我什么?”
“娘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要吃了我,好可怕哒!”晚晚说。
叶翎抓过晚晚的小手轻轻啃了一口,“你再说话,我真吃了你。”
晚晚笑嘻嘻地往叶翎怀中靠了靠,“娘,快睡吧,我们一起做梦!这次我要变成小怪兽!”
此时,在遥远的天沐国,某个神秘的小岛上,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缓缓坐起,眸光幽寒冷鸷。
床边,一人跪在地上,垂首恭声,“参见主子,恭迎主子归来。”
“凌锐,你女儿机敏忠心,不错。”中年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阴恻恻地念着几个名字,“南宫珩,叶翎,叶晟,阿蓁……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