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只是凭空想象、这是假想的乌托邦!”他仓皇地喊着,俯身下去,那些落在凌衍之身上的全息投影的文字光斑便也落在他身上,随着自动播放缓缓向上滚动着信息流,像是某种禁制,又像是倒转的瀑布、逆向的暴雨。那些文字在他们身体的起伏处弯折变形,随着他们挣扎的动作缓缓流淌:
[OMEGA是HMLV2人造弱毒株的天然易感者。随着激素水平上升,HMLV2会造成对免疫系统的破坏……但是,其诞育女性后代的造血干细胞,可以为他们重建人体造血和免疫系统,再度构成HMLV11与2型拮抗结构……]
这些流淌的文理、枯燥的论据,随着立体的投影仿佛逐渐钻进他们的皮肉,变成腹中那一双小小的手,紧贴着你温暖的**,轻声耳语:
喂,妈妈?听得见吗……你去拯救未来,我来拯救你。
“……吗……嘛?……”
一个稚嫩的声音,几乎同时在真实世界里响起,轻快得像两个音符,在压抑的字节上跳跃过去。
一切的平衡被打乱了;虞涟几乎触电似的松开了几乎要折断凌衍之脖颈的手。他们看见,那小小的女孩赤着脚站在门边,她对于近在咫尺的死亡全然不知,就那样充满好奇、又无比坦然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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拮抗是一种物质(或过程)被另一种物质(或过程)所阻抑的现象,包括代谢物间或药物间的拮抗作用。
第90章 密室谋杀
她的年纪,还没有办法分辨生死的怆痛与威胁,于是在这诡谲的角力当中,反倒成为了超脱于生死的存在,用那样胖乎乎的、滑稽的摇摆着鸭子步走过来,就散发出一股不容亵渎的态势;好像她站在更高的高处,看着的是两个画在纸上的人;她咯咯地笑着,看着他们两个人扭曲交叠的样子,就像看一本打开就会飞出纸蝴蝶的立体书。
虞涟猛地弹起身子,松开了正在行凶的双手:仿佛一个被硬弯折了的折叠人,猛地从翻开的书页里弹出来。他的眼睛紧紧地定在凌依依身上,可是脚下却下意识地往后退,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胖乎乎的婴儿,而是某种他害怕的野兽。凌衍之从几乎窒息的边缘陡然坠落到现实里,胸口急遽起伏着,咳得昏天黑地。
凌依依不喜欢凌衍之,她和他不亲;凌衍之不爱抱她,不许她在自己身上乱爬,不在她哭的时候冲过来哄她,不耐烦给她讲故事和喂饭,甚至也不用那种哄小宝宝的语气对她宠着说话。他和其他所有对待她的人都不一样,总是冷冰冰的;嫌弃她两岁了还到处乱尿,不愿意好好穿衣服,有时候气得眉头绞起,高高地扬起巴掌,作势要打。可凌依依不懂扬起巴掌的意思,只是瞪大眼睛看他,好像要看他要变出什么戏法。那巴掌悬了半晌,最终雷声大雨点小地落在屁**上,她倒是开心了,咯咯笑着扭。她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那是她生在玻璃罩子的两年当中从没有过的,感觉很舒适、很温暖、很新奇。她也喜欢看这个漂亮的大人为她把脸孔扭成一团,火急火燎地把她塞回樊澍怀里——‘这丫头有病!’每当这时候,她就十分得意了,感觉自己打败了对手,抢回了宝贝。
凌衍之也不喜欢凌依依,不像其他人那样恨不得眼睛都长在她身上,他只会在她吃糖时如临大敌地死命盯着,就好像要随时扑上来抢。‘糖球!你们又给她糖球吃!她噎着怎么办呢?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固体食物,衣服都穿不好呢,她不会咽!小心噎气管里卡住了!’‘我当然知道糖会化啊,那不还是难受嘛?你不怕难受,你自己卡一个试试看?’
现在呢,他在咳嗽,好像很难过,也像被糖球卡住了气管,眼睛里都是水珠子,雾蒙蒙地一片,身子蜷在一起,整个脸涨得紫红。凌依依心想,我知道,被糖球卡住了是很难受的,还会被骂。她的小脚板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
“咳咳咳咳……不许过来……!”凌衍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她吼,她只被凌衍之骂过,也只算怕他一个,登时左脚绊右脚地摔了一跤,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可这小妮子是不知道哭的,常年在玻璃罩子里的生活让她早早地明白了哭泣不能得到任何东西,同岁的孩子们以哭声来换得关注、博取同情、表达不满,她却没有这种需求,反正全方位的数据监控仪会及时观测到排泄、饥饿水平、体温、情绪等等生理指标。
她跌了一跤,就坐在原地也不哭不闹,反而望了望凌衍之,又望了望他身后另一个人,试图从他们身上得到新的“指令”。
虞涟定定地看着这孩子胖乎乎的圆脸。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万人相隔的广场上,遥远地瞥见一眼。她肯定不记得了,那时候对她来说,周围的所有陌生的脸孔像海潮一样涌来,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鲜活而可以触碰的、五彩斑斓的世界,而他恐怕是其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