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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就先晚安啰。”小夏嘴角的微笑不动声色地僵硬掉了,却还是强撑着平静的情绪,一直到电话挂断。
    显然,孙江宁根本不知道在她屋内摆满一地的是养乐多,因此今晚这一切,压根不是孙江宁准备的。那么……他为什么要一口认定全是他做的呢,是在隐藏些什么吗?
    这样复杂地一想,小夏突然起身,快速地裹上了羽绒服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满心焦灼地告诉司机:“到约克大学,越快越好。”
    上午九点半,和风如期在孙江宁的监视下抵达了机场,刚进了航站楼,玻璃幕墙外就下起了雪。令他很意外的是,雪势在短短十分钟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像是要把整个多伦多都埋在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
    和风良久才收回视线,抿住嘴唇,心里不禁暗潮翻滚。三年了,从那次深夜飞机落地,到此刻即将离开,起点和终点都是这一座熟悉的航站楼,什么都没有因为他起起落落的爱情与梦想而改变,因此在旁人眼里,这些时光或许仿佛就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再见了,北美洲。
    再见了,我的多伦多梦。
    恰在这时,孙江宁毫无预兆地接到了小夏的电话,他一向心思缜密,默默用手快速地示意和风不用管他,先过安检和边检,他这才一边远远地盯住和风进入候机那边,一边微笑地对小夏说:“早安啊,小夏。”
    而另一头,就在和风准备关闭手机之前的一秒钟,许爸爸打来了越洋电话,那声音有气无力,绝望如死灰:“完了,小风,全完了。公司的不动产都被查封了,房子也没了。”
    和风沉默了一下,竟然并没有很痛苦,大概因为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一年里,他都在做心理准备,况且或许该称作因祸得福,他本以为因为妈妈的意外去世,他和爸爸一生都不会有融洽相处的那一天,这场飞来横祸却渐渐使得父子二人都越发明白了,再决绝的对峙,再深的误会,都通通敌不过血缘这种最漫长、最坚固的关系。
    于是他下意识地说:“爸,你别难过,事情再坏也就是如此了,我已经从加拿大出发回程,多少烂摊子,我们父子俩都可以一起收拾。”
    虽然嘴上如此安慰爸爸,和风心里却忽然觉得这些都不太重要了,生活里所有曾经璀璨过的梦,终于都像是天黑散场的游乐园灯光一样,一盏接着一盏渐次熄灭了。妈妈离开了,小夏终于不属于他了,四年大学生活也被搁浅了,他恍惚地望着玻璃幕墙外汹涌漫天的大雪,突然很难受地微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灼热地湿掉了。
    忘了是什么电影里有过这样的台词,要做为她指引幸福的人,即使自己不是最后那个人。
    时至此刻,这也就是和风能用来安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了。
    而令和风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另一头,小夏正冷冷地攥紧她自己满是汗的手心,在电话里淡淡地告诉孙江宁:“孙江宁,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匿名举报的是你,威胁和风不准他见我的,也是你。你够厉害的,真的太厉害了。”
    往后好多年,孙江宁都忘不了这一刻。
    黑暗的童年与流离的青春期让他习惯了玩转手段,而这是唯一一次,他在一瞬间尝到了惊诧与挫败的滋味。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她在那头过分冷静的嗓音,令他不由得头皮发麻,他大脑一片空白,试图缓和气氛:“小夏,你先别胡乱下定论……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你。”
    “不麻烦你了,我正带着我的行李和一张回国的机票,在来机场的路上。对了……忘了提醒你,和我同行的,还有当初见证你假借和风名义匿名举报我的几位学校工作人员,至于你恶意污蔑和风的行为,会得到什么惩罚,我就不清楚了。”
    咚的一声,孙江宁掌心一颤,手机坠落在大理石地上。
    他望了一眼已顺利过完安检的许和风,提醒自己沉住气,再沉住气,所有计划距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了……情况紧急,他除了硬着头皮尽量拖延时间,让小夏遇不上和风,进而软硬兼施将她留住,别无他法。
    原来,就在昨夜,在知道了那些惊喜都不是孙江宁准备的之后,小夏心底强烈的直觉让她越发难以平静,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隐隐约约地觉得和风真的回多伦多来了。
    她开始怀疑,为什么这么久了,孙江宁一直是一副对她关心有加的模样,却从未开口告白过。她又冷不丁想起,这几年里每一次但凡有孙江宁在,和风都必然遭遇或大或小的意外状况……
    在难以抑制的冲动之下,她只身带着那个和风家里的座机号码,赶在清晨去了一趟学校,无助地对相关的老师软磨硬泡,请求再三,甚至全盘托出了这其中的曲折过程,终于听到了学校对于那次匿名举报的录音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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