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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地停住脚,从书包一侧拿出折叠拐棍试着一个人冷冷地走出重围。
    有时恰好被许妈妈撞见,那个眼神悲伤的中年女人就会咬牙切齿地跳下车,抓起儿子手里的拐棍往那群男生身上砸:“找死的兔崽子,你们有没有家教?”
    男生们瞧着许妈妈,轻蔑地推推搡搡着笑。
    如果对方认定了你是弱者,你吼,你爆发,你破口大骂,都于事无补,对方也只会觉得你果然被戳中痛处了,真可怜啊。
    这种闹剧的结局,往往都是听觉灵敏的和风快步冲上去,将拐棍一端牢牢用掌心握住。他的手指很疼,却分毫不表露在脸上,而是冷哼一声讽刺道:“妈,您这一通疯发下来心里是舒畅了,但我在学校还能立足吗?您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像个真正的妈一样为我考虑一下呢?”
    许妈妈脸色一变:“我为你考虑得还不多?这十年,我没有一天不为你考虑!”
    “哦?是吗,那挺好。”少年带着深深的讽刺笑了,阴阳怪气的语调,眼神锐利得像只刺猬,刺得许妈妈的心冷冷一沉。
    或许是整个少年时代的不幸和憋屈,许和风眉清目秀,挺拔颀长,对所有人都极宽容,唯独对他妈妈永远带着尖刻的酸劲。
    许妈妈在街头巷尾的传言里曾是许家产业的奠基人。自打和风十岁那年看不见之后,他就特别缺乏安全感,家里若何时多了个帮佣,和风立马就会冷着一张脸将帮佣赶出去,再一声不吭地锁紧院门,紧绷的嘴角简直能掉下一堆冰碴子。
    “妈,如果我们家除了你和我爸再多出一个陌生人,我就不告而别,走得无影无踪。我保证,你会很后悔很痛苦。”少年一字一顿,牙齿轻轻打战。
    一而再、再而三,许妈妈也只能做起全职主妇,生意撂给并不擅长地产的丈夫打理。被青春期的儿子时不时刺几句,她也只会好脾气地笑,笑得叫人心酸。
    小夏每每听得难受,好几次想问许和风为什么要这样,最终却只是在愣了愣后,咽回喉咙里去。她隐约明白在许和风和许妈妈之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但和风的话从不涉及这些,她也就不敢问。
    也没有立场问。
    许和风虽一向对小夏温柔,将小夏当作唯一的朋友,但少年心底到底是藏着一片深海的偏执性子,他不愿主动说的,谁也探听不得。
    若惹得他难受,小夏估计自己会更难受。
    许妈妈原本眼泪还处在有限的控制之中,被儿子这么冷不丁一刺,已有了岁月沟壑的眼角狼狈地湿了。她不再多话,沉默地忍耐着,扶着许和风往车里钻。
    一旁的小夏麻木地站立着,亦不好作声,她没有真正被一个人扔在黑暗里过,但她能够想象许和风有多害怕,多无助。
    回到当下,作为当事人的许和风则平静得很,不卑不亢地在黑暗里打着字,头也不抬一下。
    被晾在一旁的顾悍冬更火大了,他一直自诩是狠角色,是南街的古惑仔,却被一个清瘦苍白的盲人男孩无视了,面子显然挂不住。
    于是顾悍冬又歪着嘴跷着腿在课桌旁说:“哼,说到底就是个瞎子,非要觍着脸在正常的学校里装蒜,装得自己真和大家都一样似的……”
    话音刚落,牙齿打战的齐小夏倒吸一口凉气,她甚至都不敢转过脸看许和风的表情。从小在队里练游泳,加上爱冲动的性子,此刻的她不假思索地抓起课桌上一只空的易拉罐朝着顾悍冬就扔了过去:“给我闭上你的烂嘴巴!不会说人话,还不如不说话。”
    “哟,我们班这蠢萌蠢萌的导盲犬,许和风的人工小拐棍儿,我总算是等到你‘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候了,果然够仗义的啊。”
    导盲犬,人工拐棍……这些绰号都由来已久。平时小夏在女生之中被这么嘲讽倒也没什么,反正她从小练体育,加上天生骨架大,显得壮了些,没少被那些身娇肉贵的女孩儿嫌弃,也压根融入不了任何女生的小圈子。
    说句难听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就不曾拥有的东西,自然不怕失去。
    但这一次不同,这是齐小夏最怕撞见的一幕:他们当着和风的面把这些伤人的话当作广播内容来大肆地讲,而偏偏少年和风连眉都不皱一星半点,只是撑起一脸令人心疼的云淡风轻。
    原本沉寂的四周慢慢浮起一些松散的笑声。
    这种围攻式的笑终于逼得齐小夏愤怒起来,她发疯般地挣扎着冲过来,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死死地抿住嘴,凹陷的双颊泛着绝望的青色,十个指甲在这个时候就如同武器一般失控地在空中挥舞,发狂地划在了男生们的手臂上。
    男生们出于自我保护,用力甩开她。她虽然并不娇弱,但毕竟也是正常女生的体格,一个踉跄,她无声无息地被推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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