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急得拍手又跺脚,“侯爷,这……可别闹出人命啊!”
人命倒不至于。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沈璧见人在水深只及胸口的池子里,呼天抢地,唇边泛起一抹促狭冷漠的笑。“把人捞上来,赔些银两。叫她别来了,否则下次就不是落水这么简单了。”
语毕,提着长|枪,就那么赤足踩着鹅卵石小径,悠然回房了。
福伯将后续之事一一安排妥当,忧心忡忡地去寻沈璧。闹成这样,高骈那里如何肯善罢甘休?
他自觉已火烧眉毛了,不曾想沈璧此时却坐在院中的蔷薇架旁,怡然自得地品着茶。
罪魁祸首的金戈枪正立在一旁,好不威风。
人刚露头,破风声就逼面而来——
□□气势汹汹地钉住福伯身后的柱子。
福伯心有余悸地擦擦额角的冷汗,“侯爷,可是老奴做错了什么?”
“你对我的枪法没信心?”沈璧朝柱子努努嘴,不答反问。
枪头正牢牢钉了一只蛱蝶的半边翅膀。这只可怜的蛱蝶正用剩下的半边翅膀扑腾着,企图挣脱险境。
沈璧道:“我若想杀她,她能躲得掉?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福伯抹了把汗,“媒人哭爹喊娘地回尚书府复命了,一路上嚎的半条街的人都闻风出来看热闹,高尚书这个脸丢大了。老奴担心,咱们侯府跟他就此结下梁子。”
沈璧虽已战功卓著,位极大将军,可毕竟年轻,平素又不齿拉帮结派,能入他眼的同僚更是少之又少,在朝堂上不免势单力薄,甚至还有一堆不喜欢他,只等着墙倒了,上来推一把的人。
就此?沈璧嗤笑,他和高骈的梁子,可不是因为提亲才结下的。
“既然高骈给脸不要脸,本侯只能再送个屁股,看看合不合他心意了。”
“……”福伯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用大脚趾都能想的到高骈的样子,必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这位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尚书大人刚打发走惊魂未定,泪雨滂沱的媒人,后院就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女子的闺房里,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正握着梁上垂下的三尺白绫,哭的梨花带雨,雪腮边还挂着两滴欲坠不坠的泪珠。
这少女正是高骈的独女高溶月。
高骈被她哭的一个头两个大。
按说以高骈的官位,高溶月的姿容,且加上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没有?
高骈再胆大自信一点,高溶月入宫做个妃子都是有可能的,可她偏生眼光独到,相中了沈璧——
这位云楚第一美人。
世袭的忠义侯。
史上最年轻的镇远大将军。
要颜有颜,要权有权还能文能武。平乱安|邦,吟诗作对,皆不在话下。这般条件,放在哪里都是教科书般的择婿标准。
若逢杏花烟雨时节,沈璧往那城东陌上游一遭,绝对能勾走京城一半思春少男少女的魂儿。
高溶月的魂儿就是这么被勾走的。那年陌上踏青,千百人中独独瞧见了这位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从此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于一般女子来说,沈璧是朵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可高溶月比她们都有想法,她觉得鲜花是一定要剪下来,插在花瓶里欣赏的。
高夫人归天的早,高骈又当爹又当娘,将高溶月这颗独苗苗拉扯大,宠溺之深,不必言说。
初闻女儿的心事,高骈立即寻了媒人前往忠义侯府说亲,原以为凭高溶月的花容月貌,沈璧定会应允。就算一时没应,也会慎重考虑再做决定,哪想媒人连门坎都没机会踏一下,就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了。
高骈那个火冒三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堂堂户部尚书,被人如此藐视,这在他的任职生涯里,是绝无仅有的。
本已发了誓,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沈璧有机会做他女婿,可挨不过高溶月一哭二闹三上吊,高骈只能又去找了两个媒婆,一起来打自己的脸。
“溶月,不是爹不帮你,沈璧不愿意,爹也没办法!”高骈捏着眉心,温言相劝。
男女成婚原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璧父母早已亡故,媒妁之言这条路也被他自己给断了,眼下高骈对这桩婚事有心无力,只能劝高溶月作罢,毕竟强扭的瓜它不甜!
“女儿啊,你听爹的,那沈璧为人刻薄,凉薄又睚眦必报……实非良配,爹一定给你找个样貌,人品皆在他之上的良婿!”
高骈觉得这话可能没什么说服力,又一叶知秋地抹黑沈璧,“你是不知道,前几日他路过那倚红楼,真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等风流之人,将来必会三妻四妾,到处沾花惹草,你嫁过去,苦的是自己!”
“我不管!爹,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就是要嫁给沈郎!此生不能嫁给他,我……我不如吊死算了!”
眼看高溶月的头伸进白绫里,高骈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别别别!你容爹再想想办法,你先下来!先下来!”
“爹爹休要诓我,你有什么办法,现在就说!”
高骈咬牙,“罢了,罢了,我明日就进宫请皇上赐婚!”
闻言,高溶月喜形于色,立即松开白绫,跳下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