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然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抱歉,是我不该问的。”
魏楚越续了杯茶,浅笑道:“我将宋哥和韩牧川都支走了,文先生此刻在晁云楼没什么不能问的。”
文然也笑了:“只是魏少答不答却不一定。”
魏楚越含笑。
“魏少,无忘斋会涉朝堂之争吗?”
如今太子之位悬空,三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已悄然打响,之后的每一步都将是尸山血海。
魏楚越想了想道:“说不好。”
文然一点不意外,魏楚越插手了旗山营案、徐州案、将燕诩放在赤峰营,他与文氏有关、甚至与瑞王有关。若说文氏处在暴风眼中,那魏楚越也一样避不开。
“魏少可有想过,将来如何?”
“将来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文先生若是犹豫,不若选一种简单的方法过。”
这时候宋怡临和韩牧川回来了:“你要的肉脯。”
魏楚越接过了肉脯,说道:“宋怡临,以后无忘斋你不必再回来了。”
宋怡临脸上一僵,方才的不悦都成了震惊:“你什么意思?”
魏楚越看着宋怡临一笑:“什么意思?意思是,无忘斋不要你了。”
“什……什么……?”
“我无忘斋养你十多年,可还欠你什么?”
“呃?我?”
“此次徐州案,以柳先生的琴给你结款,当不亏你。可有不满?”
宋怡临僵直地望着魏楚越,连文然都被这一处闹得不明不白的。
魏楚越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把小刀攒在指尖,切了一块肉脯,切了放在果点盘沿上,又切了一块。
“宋怡临,你如今不再是一个人,有牵有挂便有思有虑,无忘斋已留不住,你便去吧。”
宋怡临愣了半天,转头向文然问道:“方才你们聊什么了?”
文然摇了摇头,方才魏楚越并没有提过宋怡临。
“今日文先生来,为的就是宋哥你啊。”魏楚越将肉脯切了好多块,手里的小刀看似锋利无比,切肉脯跟切豆腐似得,“其实宋哥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无忘斋本就不限制众人,文先生亲自来了,还是说明白的好些。无论文先生之后想要去哪里,都不必顾忌无忘斋,宋哥是自由的。”
宋怡临有地产田产和生意,不在无忘斋也饿不死。之前为了筹办义学,紧衣缩食,之后若魏楚越出资帮办义学,他们也就不必担心银源。
文然一路上来都在想要如何开口,这事他向宋怡临提过,却从未真的商量出什么来,他知道魏楚越对宋怡临有恩,宋怡临不愿离开无忘斋,但是文然若想留在西南,若想入仕,宋怡临便不能与无忘斋再有关系,除非无忘斋想要明目张胆地插手朝中事。何况,还有文氏。文然是想带宋怡临回家的。
魏楚越要么是真能将文然的心思看透,要么是与文然想到了一起。只是当魏楚越将话突然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文然有些措手不及。
文然起身,想着魏楚越深深一揖:“魏少之恩,我和宋哥铭感五内,定将还报。”
“文先生不必客气。宋哥以后不为无忘斋做事,还依然是无忘斋的朋友。义学之事,魏某就等文先生的一句话了。”
宋怡临忽然拉起来文然,冲着魏楚越说了一句:“今日就到这吧,我明日再来。”说完拉着文然就走。
出了无忘斋,宋怡临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很。
“宋哥,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
“宋哥,”文然却笑了,“你从未对我发过脾气。”
“没有。”
“你要是有气,就该对我发脾气。”
“没有。”宋怡临拉着文然的手,握得紧紧的,甚至都将他的手拽红了。
文然见他嘴硬,又恼火的样子,不知为何非但不绝心虚理亏,反而很想笑。
一路上,不管文然说什么,宋怡临就两个字:“没有。”
问去不去吃福膳楼的肘子,也是“没有”。问要不要办义学,也是“没有”。问徐州一趟辛不辛苦,还是“没有。”
直到回了小院,宋怡临关上了房门,把文然压坐在椅上,才紧皱着眉头问:“你今日要跟我去无忘斋,说有话要问魏少,就是为了讨我回来?我又不是卖身给无忘斋,做什么要向魏少讨人?我说过,魏少是我的恩人!”
文然抿着唇,压着笑,低声道:“我知道。我明白。你冲我发火吧。”
“我……”
“我是一直有这份心,却从未想过魏少会自己提。他仿佛将我都看穿了。”
宋怡临大叹,瘫坐在一旁:“我知道。是魏少不要我了。并非……”确实是因为文然,宋怡临的心思不在无忘斋了,像一柄豁了口的刀,没有了昔日的锋芒,便也不再是魏楚越趁手的刀了。
第119章
宋怡临坐着好半天不说话,他无话可说。自他将无忘斋的事一点一点讲给文然听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一天会来,且不会很远。
魏楚越没有说过什么,没有戳穿宋怡临、没有警告他,仿佛一无所知、仿佛无事发生。或许更早的时候,在魏楚越为了文然违抗魏楚越命令久留大理寺狱、滞留京中、非要带走文然,魏楚越就知道宋怡临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