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盯着魏寻阴沉的脸不住地摇头,喉间涌着一万句话要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爱你,就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
我爱的,是世间唯一的你。
我只有你。
也只能是你。
换成谁都不可以。
可他越是心急就越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血气涌在喉咙里,把十二万分的爱意都堵在了心里。
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滑落眼角,沾湿了魏寻的前襟。
“沈凌逸,你我都动了凡心,连师尊都不能避免,为什么他不可以?”
顾爻再次上前,握住了沈凌逸那柄红缨枪颤抖的枪身。
“你说凡人嫉妒怨恨,贪得无厌,你说这是所有人界纷争动荡的起源。但他们也是这天地间情感最丰沛的生灵,恨有多深刻,爱,就有多绵长。”
“你撒谎!”
沈凌逸咆哮着从顾爻手中抽回枪柄,烟青色的灵气没有出现,顾爻任由对方的枪尖划破了他的手心。
“就算是你对将军有无耻的肖想,为什么硬要安在我身上!我没有……六煞星之子也不可能有!魏寻是和我一样的人……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他有!”
顾爻盯着手心里的血滴落在地上,他千百年来只记住了自己的灵气是寡淡暗沉的烟青色,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身体里也有鲜艳的赤红。
“六煞星之子应劫而生,骨冷魂清,冷心冷情,但偏偏是被凡人捂热了心。”
“你是不是很遗憾啊,沈凌逸?三百年前你算无遗策,最后却逃不出满盘皆落索,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为什么?”
“哈——”沈凌逸笑,“师兄说得对,是我低估了净魂对六煞星之子的吸引力。”
“不。”顾爻也笑了,“是你没有算到六煞星之子动了真情。”
“师兄,不必多费唇舌了,我不会信的。”沈凌逸横置枪身,用袖口拭去枪尖的血迹,“我已经找到六煞星之子了,他的魂魄能聚合,冥凤的一定也可以,我现在只要取代他,就还来得及。”
“如果你只是想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顾爻也溢出灵气,愈合了手心的伤口,“你以为六煞星散逸天地的魂魄是他自己聚合的?”
“他办不到,我办不到,你也同样办不到。天地间能完成这件事的,只有父神之力。是净魂洁魄替肖一聚拢了魂魄。”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同时出声的有两个人,双人四目瞪着顾爻,不管是沈凌逸还是魏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净魂——”沈凌逸不可置信地盯着魏寻,“不在他的身体里了?他却还活着?”
“三百年前就不在了。”顾爻也偏头看向地上的两人,更多的是把心疼的眼神分给肖一,“是六煞星之子把自己的近仙之躯交给了魏寻,阴差阳错地保了他在净魂离体后的一命。”
“三百年之前净魂洁魄吸引了六煞星之子,三百年之后肖一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要去找魏寻,没有了净魂的魏寻。”
顾爻回头看着沈凌逸。
“阿逸,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这个世道,也看清你自己的心。”
魏寻低头看着怀里孱弱的人,喉结翕动,眼睫震颤。
三百年前,肖一失了近仙金身,把他的一切都给了自己;三百年后肖一血肉之躯,还是不远万里奔向早已经不是净魂宿主的自己。
可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肖、肖一……”
他伸手抚上肖一在鲜血映衬下愈显苍白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替对方拭去唇边的血迹还是脸上的泪痕。
手足无措。
“我……”
“哥哥。”肖一伸手覆上魏寻的手背,带着那只无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就像他同俞珺说过的那样,无论魏寻做什么,我都永远不会怪魏寻。
因为那是魏寻啊。
魏寻的眼泪落在肖一的颊边,灼灼的温度让肖一颤抖不已。
他抬手为魏寻拭泪,指尖划过魏寻的鬓发。
“哥哥。”他终于又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魏寻,“你怎么有白头发了呢?”
魏寻终于不可遏制地伸手将肖一紧紧拥进怀里,拥住他失而复得的一切。
肖一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揉碎了,和魏寻融在一起。他也伸手揽住魏寻的腰,用力得指甲都嵌进了魏寻后腰的皮肉里。
这个拥抱迟到了三百年,谁还会留有余地。
“换我心……为你心……”肖一在魏寻的怀里终于泣不成声,“始知、相忆深……”
几千年前,沈凌逸以神愤怒杀百人,是因为支撑他走过千年的信念一夕崩塌,他便要毁了这人间。
几千年间,支撑他向前的从来都是偏执的恨意。
他踽踽凉凉,一人独行,不惜活死尸肉白骨创造了悯怜和悯众,幻想有人陪着自己。
直到今天,支撑他的恨意已然不再成立,就连千百年的筹谋也随着冥凤一道烟消云散……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
魏寻也许曾经是他的同类,但终于能够拥住肖一,可他的挚爱,此生难寻。